征婚启事/丸萱

第25章


会正面来,不然,就来阴的。
  
  正面的她不敢说,以二伯的个性,他不知道印鉴在哪里,就算私自刻了印章也绝对过不了律师那一关,所以肯定会来阴的让她一死百了。
  
  二伯八成不知道她已结婚了,征信社的人顶多查到陪她出入的男人和佑佑,所以她出门变得很小心——幸好她当初有在房间多加一扇对外的门户,东方厉从另一条街送她进家里,再回到大门进屋,她说这样会比较安全。
  
  唐雅君拨了电话给她,说地下钱庄的人找上阳二伯,怕阳二伯会狗急跳墙,她耸耸肩,不就是这样吗?
  
  以前二伯被钱庄逼,二伯会去找奶奶,现在阳家有钱的人半个也没有,所以二伯会来找她。
  
  「雅君,我要见徐律师,约在幼稚园,顺便联络梓安。」
  
  「终于肯见家人了?」唐雅君的口吻带着理解,却想听见林舞阳亲口说出来。
  
  林舞阳坐在东方厉身边,靠着他,他正和佑佑一人一个摇杆,认真的比拼起赛车游戏,瞧他们父子俩比得汗流浃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
  
  「算是,又或许我只是想断得更干净。」她替东方厉抹去额上的汗水,电视画面里的车子刚绕过半圈,左边电视左上角的圈数是佑佑那辆黄色赛车的,右边电视右上角的圈数是东方厉红色的赛车,看情形,佑佑还赢他半圈。
  
  为了玩赛车,东方厉买两台视放在客厅,连佑佑都说,有空可以陪她玩游戏,因为电视砸坏一台还有另一台,顶多不玩赛车游戏。
  
  她是不晓得东方厉怎么办到的——人家都是用电脑连线让两人对战,听他说认识一个游戏软体体设计师,他替人家写电玩配乐,对方帮他搞定这个问题。
  
  「嗯,我知道了,我替你约明天,事情总要解决,跟屁虫会跟你来吗?」是东方厉的新绰号,由唐雅君亲自取的,因为他老跟在她后面。
  
  「应该不会,他明天要进录音室。」
  
  「太好了!我可不想看到他又痛殴你弟一顿,会客室里有很多白色装潢和家俱,要是沾到血,我一定会叫他赔。」
  
  「那次是误会,你就替他向梓安说声抱歉嘛!梓安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那天他叫姐夫可叫得勤了。」
  
  「明天早上十点,我等你。」
  
  东方厉亲自送她到幼稚园门口,看着她走进门内,才驱车去录音室。
  
  当她踏进会客室时,里面有个男人已在等她——他在着和他三分的神似,一样戴着眼镜,穿着高级西装,他的鼻子挺拔、眉宇俊气,褐色的眼瞳流露出激动。
  
  他不敢上前,站起身,仿佛有千头万绪飞上心头,却是一步也不敢动——多少年了,他就在等这一刻、这一秒、这一瞬间。
  
  从唐雅君那里听到姐姐要见他,梦里的姐姐还是十八岁,那时他十三,他已经记得姐姐的模样,且把她深深刻在心上,而早上还见到的人,他不过是去市区逛逛,回家就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他听奶奶骂姐姐忘恩负义,骂姐姐不懂伦理,骂姐姐应该要嫁给季村长,天啊!嫁给季村长?那个油光满面的猪公?他倒宁愿姐姐逃家,至少他不用喊猪公一声姐夫,不用被猪蹄摸头。
  
  姐姐不常在家里,但他喜欢姐姐——姐姐不讨奶奶欢喜,但姐姐对他很好,姐姐摸他的头,而不是把他往怀里勒紧不管他能不能呼吸,姐姐在家里不讨爸妈欢心,但是隔街的大婶叔叔、伯伯阿姨都喜欢姐姐,他的同学见过姐姐一次,就无比羡慕他有那样的好姐姐。
  
  姐姐离开后,爸妈说在叔公丧礼上有看到姐姐,表姐说在学校有见到姐姐,别人有机会,他却连边都勾不到,对姐姐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她十八岁时。
  
  「梓安,你长大了。」林舞阳走近他,摸摸他的头。
  
  他伸手抱住她,十八岁的姐姐和二十八岁一模一样,还是摸他的头,叫他的名字,依然是他的姐姐。
  
  「你是男孩子,眼泪却比女生还多,都长这么高了,让人看到你掉眼泪会把女孩子吓跑了的。」她拍拍他的肩。
  
  「姐,我连女朋友都没,哪有女孩子可以吓?」他松手,看着林舞阳。
  
  「连女朋友都没?真惨啊!好在你才二十三岁,要是三十岁了,我一定会帮你报名婚友社,让你快点结婚。」拉着他坐下,那天,她没勇气转身看他,现在,她发现他长大了,像是把记忆里十三岁的模样丢进影印机里放大百分之两百似的——
  
  他的身高高了很多,以前他连她的胸前都不到,她还曾担心过他会长不高。
  
  「姐,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一间公司,我不住嘉义,我在台中,有机会来我家坐坐,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你来真敢说,一个多月前才被你姐夫给扁成猪头,现在又想介绍情夫给我?」
  
  「说到这个,姐夫真够狠,看不出来他的力气那么大!」摸摸脸颊,那天的疼痛触感让他记忆犹新。
  
  「他占有欲强嘛!连我去上班都要跟,如果不是有工作,他一定会跑来当门神,就是不许我离开他的视线。」谈到东方厉,她的脸色变得柔和许多。
  
  「姐,姐夫不是小白脸吗?」
  
  「不是,他的工作比较随兴,高兴就接,不高兴就罢工。」罢工时就是她烦恼的时候,因为小赵会上门来找她讨救兵。
  
  「那就好,我还想说姐夫若是养不起你,那你们可以离婚,我来养你。」
  
  「这话可别让你姐夫听到,不然他以后会不让你跟我见面的。」
  
  有一次东方厉罢工,小赵找她讨救兵,又哭又唱的叫她快跟冷血无情的东方厉离婚,以免未来被他遗弃。东方厉马上把小赵丢出门,还耳提面命的要她电话不准接、门不能开,最好连窗户都别靠近,小赵刚溜进她的视线,马上就被东方厉踹飞,从此小赵再也不敢怂恿她和东方厉离婚。
  
  「姐,你现在幸福吗?」
  
  她笑而不答,幸福吗?这种事不必说出口,她自己知道就行。
  
  徐律师晚了半小时出现,唐雅君眼见人都到齐,便把门带上。半小时后,门再度打开,留下徐律师和阳梓安,唐雅君则送她来到门口。
  
  「这就是你的决定?」
  
  「是啊!是我的决定,跟阳家上一代断得干干净净,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好多了。」
  
  「是见到梓安让你的心情变好吧?梓安没有错,他知道你不愿意见父亲,连要你回家祭拜都没,他应该是阳家唯一站在你这边的人。」
  
  「大概吧!」林舞阳走出幼稚园大门,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她看了看时间,决定搭公车回家,吃过午餐再去上班。
  
  从幼稚园到公车站有一段路,她不急,离下午一点半还有段空档,冰箱里有昨晚剩下的肉燥,只要下些面,加上烫青菜,偶尔吃顿简单的午餐也不错。
  
  停在幼稚园墙边的黑色奥迪猛一加油,朝她走路的方向前进。
  
  她听见身后有车靠近,下意识转身顺便往墙边靠,却是慢了半拍——
  
  当下没有煞车声、没有惨叫声,仅只有碰撞的哀凄巨响!
  
  脚还未踏入办公室的唐雅君听到声音,有点不放心,决定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见车子,看见地上一摊血,看见被撞的人,看见地上的粗框眼镜!
  
  车子里的驾驶她也见到了——是阳二伯!
  
  原来生离和死别是这么的近,以为两人可以牵手直到白头,没想到红色的血迹却把幸福分成叉路。
  
  阳二伯以谋杀嫌疑犯的身份进入警察局,阳二伯的儿子则以共谋罪一起被关入拘留所。
  
  东方厉接到唐雅君的通知,差点掉了魂!
  
  小赵拉着他往医院跑,手术室的灯号未熄,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唐雅君诉说当时的情形——
  
  她浑身是血,地上没有煞车痕,直直的撞上!
  
  车子撞上她、撞上墙,之后才停下,车上的人昏了过去,而她,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就紧紧的闭着,任由救护人员将她抬上车。
  
  医生说她被强烈的冲击力道撞得内脏出血,头骨破裂,右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还有气胸,更别说断的肋骨刺进了她的肺部……他们只能尽力。
  
  尽力!东方厉笑了——医生只能尽力,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站在外面发呆,等待消息……
  
  这一刻,他觉得死亡是在跟他玩拔河,看是他赢,或是他输?
  
  死亡拉得很紧,他没力气跟它比力气,手里的绳子怎么也抓不住,慢慢的溜开,滑向另一边……
  
  今天他还没对她说「我爱你」,明天的也还没说,他们的英文课已停了几个月,她想看的英文书还没看完,他原本想当她的翻译机,一句一句翻给她听。
  
  他想亲口听她说「我爱你」,他可等,等到头发白,等到牙齿掉光,他可以一直等下去,就算等到她用老婆婆的苍老声音告诉他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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