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棵爱情树

半月后，悄悄穿过北地的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天河河岸。
    唐淼脑中歌声响起的次数更频繁，她流淌的眼泪更多。
    天河水弱，不能用灵力飞渡，一行人又等了三天，才看到西地接应的云舟鬼魅般出现。
    踏上自家的船，离岸西渡，西地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雀灵阿度和玉犬笨笨安置好唐淼后，忍不住抱怨，“怎么等这么久才来？如果被暮离星君发现怎么办？”
    珠帘后传出西虞昊平静的声音，“辛苦你们了。”
    “见过殿下！”两女惊喜地起身行礼。
    西虞昊缓步走出，摆了摆手道：“你俩去歇着，这里交给小蛇。”
    笨笨和阿度正想将北地一行详细禀报，西虞昊却打断了她俩，“人已经带回来了，不急这一时，你们下去吧。”
    两人只好躬身告退。
    西虞昊走到榻前，头也没回地吩咐道：“多多，你也先下去。”
    “是，殿下。”
    天河的水光从窗棂映进来，在榻前形成片浅浅的光影。
    她的容貌清丽，额间霜花印记光华流转，脸颊泪痕点点。
    看到她第一眼时，西虞昊心中便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坐在床边圆凳上，极自然地握住了唐淼的手。这个自然的举动让他吃了一惊，不觉轻叹道：“她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极了冰玉，我却对她感觉陌生，她是唐淼，身上却没有唐淼的气息。你不是唐淼，为何你却有唐淼的味道？其实，我苦苦寻找的，都是她……”
    两行清泪无意识地自唐淼紧闭的眼中涌出来，一滴又一滴，从眼睫中沁出，无声滑落。沉睡的脸布满了悲伤，眉心轻蹙，似在噩梦中挣扎。
    唐淼的确在做梦，那首若有若无的歌在梦里悠悠荡荡一遍遍唱响，她拼命地堵住耳朵，但无论她怎么阻挡，声音都能钻进来。渐渐地，她像被催眠了一样，一种她难以形容的感觉占据了全身。她被下了迷药之后，意识模糊，却让珑冰玉的意识借机控制了她的思想。
    西虞昊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手指触到清凉的眼泪时，他生出种莫名的心酸来。
    随着他的接近，唐淼眼里的泪像一条不会干涸的溪流，从脸颊不停滑落。
    “你看到我很难过吗？”
    回答他的依然是汹涌而出的眼泪。
    她能听到？昏迷中她的意识对他的话做出了反应。
    西虞昊盯着她额心的银色霜花犹豫了下，这样的霜花印记大都是以识海灵力结成，而这朵霜花让他迷惑。看上去它与修炼冰霜之寂有关，然而他从来没从北地天后额心看到这样的印记，它的光华有点奇怪，似乎带着种神秘的力量。思索间，西虞昊伸出了手指，狻猊王气自指间透出，直探唐淼识海。
    狻猊王气冲向识海的瞬间，唐淼脑中突响起一声悲音。
    散落于她识海中的金色光点原已经聚拢成人影，此时却无声崩塌，一地散沙。她还想再聚成形，识海中北地天尊下的封印异光大盛，像飓风将金光光点吹散。
    封印的力量和冲进她识海的狻猊王气纠缠到了一起，两股劲气的交手，像一把剑刺进了唐淼脑中，她突然张嘴发出惨叫声，无意识地捧着头，痛得在榻上打滚。
    西虞昊骇了一跳，收回了灵力，他用力按住唐淼的肩，对外喝道：“多多，叫笨笨和阿度过来！”
    狻猊王气一收，封印也随之收回了力量，两股劲力的相互对冲让唐淼摆脱了迷药的困顿，她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西虞昊的脸近在咫尺。
    一股大风吹过了云罩雾绕的山，山峰林木跃然生动，唐淼看到了梦境里那个笑声爽朗的男子，他和眼前西虞昊的脸完美地叠合在了一起。
    是他，原来是西虞昊。
    两人隔得这么近，近得能看到彼此眼瞳中相互的脸。
    唐淼并不知道，识海中珑冰玉被凰羽打散了最后一魄，那最后一魄却因着执念将灵识散落于唐淼识海之中。此时，那些金色的光点正在无声无息地聚拢。
    这是珑冰玉最后的机会，西虞昊的出现，孕育她的天河都给了她希望，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影响着唐淼。
    望着他，望着那墨黑的双瞳，唐淼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是那枚圣兰果，那枚在东荒之地枝头散发诱人清香的圣兰果。唐淼无比惊恐地发现西虞昊对她有种异样的诱惑，她生出一种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脑中有个声音讲述着他的好，一遍遍告诉她喊一声他的名字。
    唐淼狠狠地咬住了自己嘴唇，牙齿在柔嫩的唇瓣上用力磕下，痛楚让她多少清醒了一点，脑中那个不停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了。
    “你出去！离我远点！”她闭上眼睛，挣扎着吐出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太多疑问充斥在唐淼心头，她不想再看到西虞昊的脸，让自己继续难受。但她忘记了，西虞昊向来横行霸道惯了，明明是她的惨样引得他按住她的肩，现在她清醒过来，却摆出副被他轻薄的脸色，这顿时激怒了西虞昊。
    他冷笑一声，扼住她的喉咙将她从榻上提了起来，轻蔑地说道：“你是我掳来的，我想见就见。”说完，他松手任唐淼重重摔在榻上，拍了拍手，像拍掉一粒灰尘。
    唐淼脑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迅速翻了个身，趴着，在自己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居然想喊他昊！雷死先人了！
    门口传来阿度和笨笨吃惊地低呼，“她怎么醒了？”
    西虞昊扫过她俩手上拿着的丝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沉睡中的她令他心疼，清醒之后那熟悉的感觉却消失了。他沉声道：“小蛇看着她！你俩随我来。”
    脚步声从房中消失，唐淼脑中的声音也变得轻微，消失……这地方没法待了，她也不能再见西虞昊了。
    “我劝仙子还是好生待着，这里是天河，天河水弱，鹅毛难浮，仙之灵力难以飞越，飞身入河，除非有驭水之灵，否则落水即沉，轻则元神大伤，重则……听说天河河底尸骨无数。”
    唐淼翻了个身，看见房中站着个妖娆女子，脱口说道：“是你？”
    小蛇多多的本意是想让唐淼安分点，听到她的话不觉愣了愣道：“你认识我？”
    唐淼自觉失言，扁了扁嘴道：“听说西虞昊的十二侍中有神蛇族，细腰不盈一握，面容妖娆，眸色青碧，就是你吧？”
    “想和我套近乎？对我无用。”
    鬼才想和你套近乎！唐淼暗骂着从榻上站了起来。
    天河波光粼粼，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熟悉的感觉再次涌起。唐淼想后退，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停住，每一片波光都在对她微笑，令她生出眷恋之感。
    “母亲。”唐淼的脑袋越来越迷糊，天河的波光渐渐在她双瞳中连成了一片光幕，她迷迷糊糊一步步走向窗边，突然跃起，跳进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