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风三

论身分，他完全可以趾高气扬地让这些连圣徒都称不上的家伙伏首低头，可现在他却要承受这样目光。不过现在的他绝对不敢反抗斩风的任何意见，因此只能心里嘟囔。
  悠柠却明白斩风的用意，整个行动过程绝不能让博努克沾上一点边，否则一旦怀疑落在博努克身上，调查的过程中毫无疑问会发现神教的痕迹。像圣教这样的组织，最先打压的一定会是另一种宗教。
  奥克兰大平原地势开阔，晴朗的天气下，视线可以延伸数十里之遥。行进间，三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像河网一样铺在大地上的道路挤满了人潮，如万川入海般同时朝森林的方向涌去。他们清晰地捕捉到人潮流动，以及森林前的阻塞。
  「那是怎么回事？」葛汗惊讶地指着前方。
  斩风的三色花目可以看到更远，早就留意到森林外的堵塞。黑压压的人潮像是一堵黑色巨墙拦在了森林之外，人潮虽然壮观，却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因此阻塞毫无疑问是因为其他因素。
  「防火墙设得远一些，会更有效。」悠柠淡淡一笑。
  葛汗略加思索就明白，道路被封销了，「封就封吧！反正我们是替圣监副使大人办事，谁也不敢挡我们的路。」
  斩风不予置评，悠柠也是淡淡一笑、默不作声。
  「这么多人，就算挤进去也是件麻烦事，我先去看看，最好能请出一队士兵出来。」葛汗绝对是个殷勤的仆人，不等斩风发话便挤向了人群。
  斩风道：「你怎么看？」
  悠柠目送葛汗的身影远去，才道：「也许是件好事。这些选择往北的人绝对不会是暴乱军的支持者，甚至可以说是反对暴乱行为的一群人，否则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闻言，斩风的目光随着人潮朝森林处流动，仿佛在追寻着魔人的脚步。
  悠柠继续道：「这些人的出现，对北方的局面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实际上却可以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克莱博托够聪明的话，会把这些人放入他的势力范围，并加以保护。这些原本就支持他的人，会成为他最坚定的拥护者。
  「那么克莱博托在拥有了声望和威名之时，还能拥有成千上万的生力军，只要小小的煽动，为了得到难得的平静生活，这些人完全有可能拿起武器，与暴乱军作战。」
  悠柠转头朝斩风微微一笑，道：「若是如此，北部将成隔绝暴乱的坚实屏障，到时候即便杀了克莱博托，只要再找一个不算太笨的人出任他的职位，暴乱军也很难有所作为。」
  斩风惊叹于悠柠的智慧，能目光如针的穿透层层内幕看到事件的本核。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后天再努力也学不了。
  「然而，克莱博托的愚蠢给了我们机会，他把这些原本支持他的力量当成敌人，这些看不到希望的人必然会对他失去信任。随着生活的压力变大，这种怀疑会变成敌视，甚至是仇恨。
  「一旦克莱博托死亡，北方失去了统帅而陷入混乱，这些人就会像洪水一样涌进庞布城，不过那时候这些人已经成为暴民的一分子。」
  「了不起！」断戈暗中赞叹。
  斩风想了想又问：「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如何？」
  悠柠充满自信的笑容显于两腮：「机会难得，暂时来说只要干掉克莱博托就够了。他一死，北方诸郡就乱了，暴民会像大潮一样把他们冲垮。」
  斩风凝望着越来越拥挤的人潮，片刻后神色淡然地道：「如你所说，这件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不，我继续跟你走，那里的平民需要听到多一点声音，而这个角色我更合适。像我这么丑的圣光族女人，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不是吗？」悠柠会心一笑，狡黠的目光衬托下别有一分俏丽。
  斩风再次对悠柠的智慧感叹，这种小细节也只有心细如发的女人才能留意得到。
  正如她所说，他们要到庞布城一带散布谣言，一个纤弱的女孩的确更加合适。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旦暴露身分立时会被围殴至死，如此危险的环境下敢于一个人进行，悠柠的勇气和胆识着实惊人。
  「他回来了！」悠柠朝北方努了努嘴。
  斩风朝前方望去，却见人潮中有一个身影辛苦地往回挤，常常进一步退两步，显得狼狈不堪。
  「对了！葛汗倒是可以回去了，他可以完成另一项任务。」悠柠忽道。
  斩风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等待着答案。
  悠柠笑道：「森林大道应该不会开放，即便面对的是葛汗也一样，否则北方的军团很难强行控制那条重要的通道。葛汗被拒绝通行本身不算什么，但如果他的背上安插一个圣监副使的信使头衔，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斩风瞬间洞悉了她的计谋，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在这种时局，圣监副使就是西大陆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拒绝长官的信使，可以使博努克摆脱治乱不利的罪名。没有比侍从官官拒绝沟通更好理由，毕竟博努克控制的东南区一片太平景象，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暴乱军之中，还需要有人适时煽动一下，这一点小夜姐完全可以胜任，不过需要葛汗带个口信回去。」悠柠说完便看着斩风，等他的决断。
  一个完美的阴谋展现在眼前，斩风第一次觉得行动是如此的轻松，即便在逆风十五煞的时候，有明帅那样卓越的军师存在，他也需要不时地动一动脑袋，现在却只要执行就好。
  他深深看了悠柠一眼，这名少女是所有人中最文静的一个，同时也是最可怕的一个。她脑袋里的东西足以胜过千军万马，把她带到元魔界无疑是最明智的举动。
  这时，葛汗艰难的挤回两人身边，身上的衣服破了十几个大口子，汗流浃背，头发也乱成了一堆杂草，形象实在有些狼狈。不过，最难看的还是他那张脸，灰灰黑黑，一副郁闷到极点而又不甘心的样子。
  「不让过？」
  「你怎么知道？」葛汗的眼睛瞪得浑圆。在圣光族中，悠柠这种纤弱娇柔的身影绝对是最丑的一类，因此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少女似乎有着不错的脑子。
  「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原因让你有这副表情，燎原大火就快烧到了，没有防火墙就只能等着大火烧身。」
  悠柠的神情淡淡的，平静中透着一分优雅与高贵，连一直认为她丑到极点的葛汗也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威慑力，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斩风点名带她出来并非随意安排。
  「他们说军事管制，森林大道禁止通行。我说我是博努克大人的信使，他们却……」葛汗越说越生气，脸色涨得通红，恨恨地一跺脚。
  「可惜，圣监副使大人还指望与三位侍从官联手解决问题，没想到他们拒人于千里之外。」斩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啊！」葛汗跳了起来，脸色充满了愤怒，仿佛一瞬间化身正义使者，义愤填膺地挥舞拳头道：「原来这次行动的使命是这样，他们实在太放肆了，不行，我要再去说说！」
  「罢了。」悠柠身子一闪，像幽灵般晃到葛汗身前，无视他眼中的惊骇，淡淡地道：「没有必要再去了。」
  「为……为什么？」葛汗虽然已经认识到这一行人的特殊性，但悠柠的实力依然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在他看来，美貌度与实力应该成正比。
  「你看看身边的人就明白了。」悠柠的手一指。
  葛汗茫然望着如万川入海般汇往森林入口的人潮，扶老携幼，拖家带口，仓皇不可终日，原本和善、高贵、宁静的表情无一例外被焦虑取代。空气中还飘散着重重的离愁，就连远处那片巨大的森林上空也仿佛笼罩着沉重的阴霾。
  半晌，他摇摇头，放弃了。
  悠柠完全洞悉他的眼神变化，对他的智慧已经不报多大指望。想想也是，一个专注于找到圣子徽章那种小功劳的人，绝不会有什么长远的眼光，对付这样的人就像要狗一样喝斥。
  「所有的逃难者都是元魔人，没有一个圣光人。」葛汗突然神气活现地朝着流动的人潮撇撇嘴，就像用皮鞭驱赶工人工作的恶毒监工，「真是奇怪，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悠柠不知道他是平时受元魔人的气受惯了，还是天生刻薄，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无谓地嘲讽一番。
  「西大陆的暴乱军原本有圣光和元魔二族，经过努力，圣光族人已经离开了暴乱军，组成特别的部队进入奥克兰大平原区域，剩下的暴乱军完全以元魔人为主。
  「如今，圣光人大都聚居在博努克大人控制的东南区，那里拥有足够的军团，也相对和平，同时也有港口可以离开，圣光人绝不会选择往北，而是往东南方向求助。」
  「没错，但这又说明什么？」
  闻言，悠柠很想翻个白眼，不过这样失礼的举动并不是她习惯的，因此只是轻轻跺了一下脚，道：「武卫侍从官的部下无视你的身分，拒绝你进入北方，也就等于北方区域拒绝了博努克大人提出的联合压制暴乱计划，同样等于元魔人拒绝了圣光族的合作。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这件事都将证明博努克确实为西大陆的和平努力过，并制定了有效的计划。奈何三位侍从官大人无视上级的指令，拒绝一切平抑暴乱的行动，他们必须为暴乱带来的严重后果负上全部责任。
  「一旦暴乱扩大到了西大陆大半部分，圣都绝不会坐视不管，必然要追究当权者的责任。到时候，博努克大人就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不是他没有采取行动，而是三位侍从官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