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风三

  「这一带的海域不太平吧？」
  米莱尔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不太平你们也不会走到这里。」
  「如果你们的船再往南走二十里，可以看到海面出现的奇观。事实上，船上的乘客都看到了，正是因为那片奇观，这艘船才离开了航线。」
  「奇观？什么奇观？」
  悠柠看了看左右，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神迹。」
  米莱尔张大嘴巴，半天也没有再说一个字。跟神沾上边的东西都不是小事，即便到了他这个地位也没有权力处理，冷汗顿时就冒了上来。
  「大将军，我们都看到了神迹，绝对不会有错，就连深达海底百里的那些海草都伸到水面上来，我们这一路是浮在绿草上过来的。」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也忙不迭地往外吐露。士兵们很快就知道了大海上发生的奇迹，都茫然不知所措地对望着。
  神原本就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力量，然而即便在圣都所在的北大陆，谁也没有见过神迹，可以看到的只是那些拥有圣徒徽章的强者——大圣师、圣子、圣天侍者。
  然而，现在却在广阔的大海上出现了神迹，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毕竟海上不太可能会有人每日祈祷，恳求圣神的保佑。
  「你们真是幸运，可以看到圣神的光辉。」米莱尔羡慕地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只是觉得那种神迹和印象中的神不太一样。」
  悠柠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米莱尔的好奇心，急不可待地问道：「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哎！说起来有点亵渎神明，但那完全不像圣神的力量。」
  「难道是其他神明显迹？」圣海卫将吃了一惊。
  「有点像。」悠柠不失时机地挑动着元魔族士兵的好奇心。在元魔界待了一段日子，她知道越是强者，越害怕神，只有强者才能真正感觉到头顶上那个家伙的威胁。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可以肯定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但在圣神信徒的国度出现其他神的神迹，不可谓之不诡异。
  这一切，当然是斩风和悠柠设想的计划，虽然都是临时起意的。谁也没想到会遇上一支巡海舰队，然而对于时局拥有敏锐眼光的悠柠和波恩斯，都对拥有一支舰队深感兴趣。
  于是，在三桅大帆船的引领下，七艘军船一起南下，重新回到海潮的怀抱。虽然斩风在任何海域都能弄出那些神迹，不过越是在海洋深处，带来的神秘感与震撼感就越大。
  甲板上，米莱尔早已没有初时的傲气，一直傻傻地望着海面，似乎还在回忆白天的一切。略显浑浊的海洋突然铺满了绿色海草，仿佛是通往生命极点的天道，而印象中永远波涛汹涌的海平面，甚至连一丝浪花都没有，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
  他印象最深的是乘客身上散发出来的生命之光，无论是圣光人还是元魔人。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一视同仁的神。
  就拿圣都来说，一百二十二位大圣师他全都见过，尽管都相当强大，所获得的神力却不是来自于神，而是圣徒徽章。
  虽说那些东西来自于神，然而分配它们的却是人，谁获得了更好的徽章就可以拥有更好的能力。像他这种地位的人或许也有资格分到，只不过轮了这么久也没轮上他。
  想了一会，米莱尔突然问向身旁的埃布特道：「对了，那种能力真的可以获得力量吗？」
  「那要看你的虔诚度了。如果你是为了力量假装成信徒，神不但不会给你赏赐，反而会制裁你，甚至干掉你。」
  「如果能够听到神的响应，我相信我会是个虔诚的信徒。海上待久了，很多风浪都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埃布特肯定地说道：「没问题，你祈祷三天，我保证神会响应你。当然，要想从神那里获得力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米莱尔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三天就够了吗？我就祈祷三天。」
  埃布特连忙摇手道：「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三天你可以正常的生活，不必刻意干什么，只要你的内心以最虔诚的方式向生命之神表达你的敬意，生命之神一定会响应。」
  米莱尔有些惊讶，圣殿的仪式中，祈祷是一件非常神圣的工作，有的时候甚至连睡眠都要放弃。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埃布特拍着他的肩头，笑道：「真正的神是不需要祈祷仪式的，因为平民终日都要为生活奔波，根本没时间去完成那些仪式。信仰的纯净度决定了一切，而不是形式，因为神绝对不会在乎仪式，神只在乎信仰。」
  「希望如此。」米莱尔道。
  次日天明，八艘船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底理波特，这里是巡海舰队驻扎的港口。
  住在港口的居民不会在意巡海舰队的出没，即便今天多了一艘船，也没有人跑去看热闹。在他们看来，舰队最大的本事就是捕捉这些倒霉蛋，然后从他们手上缴获大批财物。
  但对于舰队来说，这却是改头换面的一天。在斩风的引领下，七艘舰船的元魔军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神的力量。八艘船只飘在半空的画面，恐怕他们三辈子都忘不了，更别说那直径十里的海上绿毯。
  见证了神迹，此刻整支舰队都像是着了魔似的。
  如果那是圣神的神迹，恐怕他们都会感到无比兴奋，但那绝对不可能是圣神的力量，而是生命之神，所以内心的冲击犹如天崩地裂。
  北大陆的居民原本就比其他地域更加虔诚，因为他们见到的强大圣徒极多，因此对于圣神的强大有目共赌，但教士团却让他们突然觉醒。
  圣神的确无比强大，却从来没有为他们带来任何帮助。舰队除了圣海卫将等几名军官外，其他人都没有圣徒徽章，他们根本不明白掌握圣神力量的好处。而以圣海卫将为主的军官们此刻则突然发现，对于生命的渴望远远大过对于力量的追求。
  当然，这是斩风的手段，只要用生命精华洗礼他们的灵魂之府，不算强大的圣天力量就会在生命力的作用下消失殆尽。失去了制约，对于生命的渴望将会再次主导他们的欲望感官世界。
  八艘船整齐地排列在岸边，小小的一支巡海舰队已经成为神教的第一舰队，尽管只有七艘三桅战舰，却足以打破海洋的封锁。此刻对于斩风而言，海洋远比陆地要安全得多，他甚至开始考虑在海上的那些岛屿建立独立的神教中心。
  这八艘船都处在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中。对于普通人而言，看到神迹与看到新奇的事物截然不同，就像敲响了心灵钟声一样，连走路都像是钟摆一样晃动。
  底理波特的居民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反而远远避开。天知道这些瘟神遇上了什么事情，看他们一个个脸色都怪怪的，担心他们会找人出气。
  早在船上，斩风就欣赏过底理波特的景色，尽管第一次踏上北大陆的城市，但他知道眼前这座城市才是元魔界的传统城市。建筑透着元魔人粗犷的气息，无论屋宇还是街道都显得老旧、苍凉、杂乱无章和清冷。
  「侍神者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埃布特恭恭敬敬地问道。
  斩风回头扫了一眼，出行时只有十三主祭和悠柠，如今这支队伍已经改名为传教旅团，以主祭团和教士团为核心，以巡海舰队六百多人为辅助，再加上三桅大帆船上的其他乘客，近干名成员，其中狂信者就达到一百五十人左右。
  登岸之前，一行人开了一次会议，重新规画了这支旅团的组织。斩风和悠柠为正副最高领袖，第二层是主祭团，主祭团直接领导各种祈祷仪式，以及宣传教义。
  教士团、狂信团、护教第一舰队三个部门独立。埃布特主持教士团，负责协助传教，他们是主祭团与元魔族信徒之间的重要桥梁。
  狂信团由狂信士甘图尔率领，这个原舰队参谋长统领一百五十六名狂信徒，成为斩风最忠实的追随者。
  护教第一舰队除了狂信徒被抽出之外，原来的编制保持不变。
  有了完整的组织架构，旅团才得以真正的运作。
  斩风本身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悠柠和波恩斯完全可以解决一切麻烦，他所关注的是北大陆的动向。这样的港口居然如此平静，让他意识到圣殿对于下面的统治并不如想象中的紧密。
  「大人？」埃布特提高了声量。
  「想办法控制这座城市，第一舰队需要一座港口。」
  「遵命！」
  埃布特兴奋地跑开了。此刻的他对于传教远比制造暴乱更有热情，因为传教就是与神沟通的方式。
  斩风把悠柠和十三主祭留了下来。有教士团和狂信团在，圣光人组成的主祭团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因此一行人自由自在地在城市游逛。
  「元魔族的一切都是这么简单。」波恩斯忽然叹道。
  十三主祭却流露出自豪的神色，在创造方面，没有人能与圣光族相比。
  「老师，要不要再弄一起神迹？」
  「不急。」
  斩风的眼睛忽然扫向街角，那里正伸出几个脑袋窥探这边，表情说不上友好，足以证明北大陆的居民对于外来者多少有些抗拒心理。
  相比之下，埃布特的教士团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同为元魔族，说话无疑更加有分量。不过他们也明白，北大陆的居民对于圣神更加虔诚，要想说动他们远比在船上困难得多，因此第一步是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