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之期一过,一日早朝之上皇帝竟突然宣布,考虑到睿王已过双十至今却仍未婚配,决定将那吏部尚书之女李逸宁许配给四王爷轩辕睿,群臣皆感吃惊,李尚书当堂上前跪下谢恩,并表示幼女能嫁与睿王是她最大的福分,只待圣上择个良辰吉日,便可让幼女嫁过睿王府。
轩辕睿却立刻跪下说道:“自古有云,长幼有序。二皇兄与三皇兄皆尚未娶进正妻,儿臣惶恐,不敢乱了祖宗法度。”
皇帝根本不把他的回绝当一回事,直接挥了挥手说道:“你有什么值得跟他们相比的?他二人府中皆已有姬妾数名,连子嗣都有了,唯独剩你迟迟不肯娶妻,更是上愧对祖宗下愧对朕与你那过世的母妃!此事就此定下,不必再议!”说罢甩袖离开昭文殿,大太监立刻尖着嗓子喊了声“百官退朝” 。
百官边议论纷纷边如潮水般散离了昭文殿,看着轩辕睿的眼中都多了几分探究与深意。
轩辕达含着笑走了过来,悠然道:“恭喜四弟了,为兄听说那李家小姐才貌端庄娴静柔美,不比右相之女顾小姐差多少,父皇对你爱护有加,为兄甚为羡慕四弟啊!想必二皇兄也与我心境相似,那顾家小姐至今仍未……”语到深处,他微微笑了起来,不再说了。
轩辕睿尚未答话,一旁的轩辕修却已大笑两声,“此话差矣!四弟与我向来不分彼此,今日父皇赐婚乃是大大的喜事,我高兴都来不及!更何况,他日四弟大婚一成,父皇心中高兴,必然也会允了我与语茗之婚事,回府后我定要与四弟好好畅饮一番,庆祝庆祝!只可惜,本王为三弟感到惋惜,顾家小姐世间只有一人,为兄无力割舍,只好难为三弟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啊,早日觅得温柔美眷,我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说罢不顾轩辕达那深沉的目光,拉着轩辕睿就笑眯眯大摇大摆地走了。
轩辕睿还想着再去皇帝的寝宫请求收回成命,却被轩辕修一把给拽走,说了:“天子金口一开,虽未下诏却也等同于圣旨,岂容收回?!你就省省心,乖乖做个高兴的新郎官好了。”
轩辕睿抿紧嘴唇,甩开他的手,一路上都不跟他多说一句话。
上了马车出了宫门,轩辕修单手撑着下巴看他许久,突然说道:“自从你这次回来,话比以前还要少,别人说了一箩筐的话你最多也就回个‘嗯’,‘哦’,整天冷着个脸子。小定说,你经常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抚着一块玉佩发呆,小定担心你是被掳之后受了惊吓,可我却不信你会因为那些就乱了自己的心神,我的弟弟不是这般软弱之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轩辕睿,你心里面是不是偷偷藏了一个女人?”
轩辕睿根本不看他,倚着靠垫紧闭双目,连日来未好好睡上一觉的他眼底已是一片淡淡的乌青色,俊雅美好的下巴又瘦削了几分。
轩辕修哪会如此轻易就被打了回来,又说道:“难怪你就是不肯娶妻!到底是哪家女子让你如此神魂颠倒,你说出来让父皇为你做主不就完了?何必苦了自己?别告诉我,你真想娶了那李尚书之女?”
轩辕睿依然合着眼,却轻叹了一声,缓缓道:“二哥,不必多心,父皇有父皇的想法,我有我的坚持,你当知道,我本是,善始善终之人,一旦决意,万死不悔……尚书之女,我,不会娶!不是为了二哥,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心中,已有一人。”说着他的声音似乎含了两分痛意,更显低哑难辨。
轩辕修沉默了下来,那狭长眼眸里一贯的笑意消散不见,显得幽暗深沉。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平静得有些诡异,有种让人气闷不舒之感。
半晌轩辕修才低沉道:“非是不信你,只是如此情势下,我不想因某些原因而让别人从中得了逞,你也看到,老三方才就存了挑拨之意,许多事你只藏在心里,也不与人解释清楚,旁人多做揣测,反倒心生误解。唉,你这倔脾气又怎会明白?”
最后一句话里的无奈,已显示出轩辕修慢慢放下的警惕与怀疑,于是轩辕睿也不再说话,继续闭着眼一脸倦色地靠坐着。
轩辕修放下了心防,便忍不住好奇起来,“究竟你那心上人是何方神圣?一定是气质超群清丽脱俗,美得像九天仙女那般的吧?像你这么挑剔又心高气傲的人,能让你如此心心念念的,肯定不是凡品!与我那顾家小姐相比如何?哈哈!快说与我听听,我也好帮你拿个主意。”
此话一出,+激情 轩辕睿的脸色似乎白了一白,神情更显黯然失意。
轩辕修不解地看着他,剑眉渐渐皱了起来,声音冷了下来,“莫非那女子竟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你?!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告诉我,我去给你解决了!”
轩辕睿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底神采依旧,只是多了一丝苦涩,他说:“什么都不要做,我答应过她,不问,只耐心等她就是。”
“这是什么话?!”轩辕修气得剑眉倒竖,怒道:“自古皆是女子痴等男子的份,哪有你一位堂堂王爷任人摆布的道理?此等女子如此拿乔刁蛮,你只需告诉我名姓,我自有办法为你将人娶进门来,也好过你这般夜夜睹物思人强,再这样下去你别提什么耐心等待,马上就要瘦成一根竹棒了!呆傻若此,真真气煞我也!”
轩辕睿露出一个极艰涩的笑意,哑声道:“如果我说,我并不知她的名姓,也未曾见过她的模样,二哥该要被我气死了……”
轩辕修瞪圆了双目,这次真的惊讶到了,失声道:“何止是气死?简直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对一个来历不明还从没见过样子的女子动情,老四你是痴了还是傻了?”
说着又狐疑地眯起眼睛,“之前你就不肯好好告诉我,是不是那撞了柱子的轩辕敏对你做过什么好事?把你脑子给弄坏了?以至于现如今变得神志不清的。”
神志不清的轩辕睿没再说话,一直到马车停在了睿王府门前,轩辕修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府也没再问出一字半句来,心里憋气得半死,暗暗决定非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轩辕修刚回到修王府,府中已聚集了一帮子人正翘首等待,皆是他养在府里的心腹家臣,一见他立刻一股脑拥了上来。
议事厅内,平时计谋最多的沈彬率先开口说道:“王爷,不知您对于今日圣上突然赐婚睿王有何想法?”
其他分坐厅中两排的众人也齐刷刷转头看着正中的轩辕修,都在等他的一个表态。
轩辕修懒洋洋地斜坐在大椅之上,笑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这就都知道了。睿弟也到了适婚年龄,父皇赐婚乃是名正言顺,本王需要有何想法?”
坐在左边首位的京城都尉赵志刚愤愤道:“若论赐婚也该是王爷当先,王爷与顾丞相之女至今迟迟不能完婚,王妃之位空悬,长幼有序,圣上此举明显是偏爱于睿王,未免有失公允!”
轩辕修皱眉看他一眼,沉声警告道:“怎可妄自评论父皇旨意?言多必失,赵都尉还请慎言慎行方为妥当。”
赵志刚才羞愧地低下了头,那边幕僚张明之又有话说了,“恕在下不敢苟同!王爷如今多受压制,被迫与达王分庭对抗,皆是因上面那位有意造成。如今睿王要娶李尚书之女,分明是意图与李尚书联合成一股力量,谁人不知晓,李尚书与大理寺卿、左都御使等人实属同乡一派,联合这几人,等于是将朝中文官言官俱收为己用,上面那位之深远用意不言自明!到时联合一众同起弹劾,王爷身处口水夹缝之间,而睿王却趁势……王爷虽对睿王倚以信任,但您素来心智敏锐通达,又怎会不明白那权位诱惑之下,难免……”
“混账!污言秽语!”他话未说完,轩辕修已雷霆大怒地掷过一个青花瓷瓶,“哐啷”一声,险险就砸在了张明之的脚边,他顿时一头冷汗,嘴唇合了又张,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被身边之人强行按了按手背,才勉强按捺住又想一通狂舒己论的冲动。
轩辕修一脚踹翻了椅子站起来,冲到张明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之所学就是这些卑劣心思吗?你别忘了,当初是睿弟将疑染瘟疫的你从焚火场上救了出来,你未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恶言于他,居心何在?”
张明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既羞又愤,也站起来咬牙道:“在下深感睿王救命之恩,只要睿王一句话,在下万死不辞!只是如今在下身为王爷的幕僚,所思所想皆要从王爷角度考量,在下恩师训示,当解放心灵知行合一,此情此景之下,在下不能不做那般设想!假若睿王当真视权力为粪土,心志高远,那便是在下愚昧狭隘,在下就是死了也佩服他万分!”
轩辕修被他的在下来在下去给气极了,转身抽出墙上长剑,剑身剧烈抖动,带起一道冷冽的青色剑光,众人皆心惊地上前欲劝阻,却被轩辕修一一推开,扬起手中长剑直指着张明之的胸前,冷声道:“既然如此,此刻你就把这条命还给他吧,也可死个瞑目!”
张明之轻轻一叹,随即闭上了双眼傲然等待那剑刺入胸膛之内。
轩辕修并非是在开玩笑,只见他长剑一扬眼看就要狠心杀了那张明之,身后却突然传来轩辕睿气喘吁吁的暗哑大喝——
“二哥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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