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筝

第三十二章·危险的前奏
    旖旎了身姿的秋阳
    点缀着雨丝的曼妙
    爱人饱尝甜蜜的欣喜
    沉沦于此世的欢愉
    太阳雨里
    乌云仍沉沉地低语
    如果这甜蜜是分离的前奏
    我宁愿不要你的甜蜜
    如果这失去是得到的前提
    我宁愿永远远远地望你
    旖旎了身姿的秋阳
    冲不破乌云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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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出来了。陌筝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想当时一段小小的视频就能闹得自己心神不宁，此时却没了太大的感觉。自己和林亚风在一起，仅此而已。甚至觉得顺理成章了。
    呆呆地回头望他，用眼神询问着他该怎么办。
    一切似乎只要有他在就可以解决。合理得过分。
    陌筝显然没想到他不可能比自己知道得更晚。
    原本不想让她知道的……林亚风这么想着，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最好赶上第二节课。”
    下午只有两节课。英语和数学。自己的科目随时补都无所谓。说“最好”，因为数学他顺带补了也无所谓。
    转身把陌筝留给夏清丽。
    “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坐？”显然这里不好谈话。
    “不了，就去你宿舍吧。”夏清丽答。
    一宿舍的人都跑课去了。
    “你就住这里哦？”
    夏清丽打开宿舍灯，虽是四人一间，但设施仍不及Ｎ中的好。大学还不及一所高中，也只能是无奈。
    “别嘲笑贫下中农的生活。”陌筝笑笑，没有告诉她自己住林亚风家里比较多。
    陌筝转而打开柜子翻找：“再怎么说我还是有宿舍储备粮的，嗯嗯，还有你当年爱吃的芒果干……”
    什么时候，我们再相遇，叙事都加上了“当年”。
    “……夏清丽？”
    芒果干失去了拉力坠落到地面，黄色的身影明晃晃得亮眼。
    夏清丽从后面抱住了陌筝，一言不发却忍不住饮泣声。
    “清丽？”
    她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抽搐，那个不好哭的女人的眼湿了自己的衣襟。
    陌筝向来最不会安慰人，也懒得措辞说些无谓的安慰。可是此时她想尽一切可以安慰夏清丽的词汇，显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是问清自己和林亚风的传闻。
    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女人会靠在自己肩上哭，从没想过有一天把自己的怀抱借给她。因为从来都是自己靠着她的肩膀倾诉。
    “我好了。”
    那个女人又没心肝地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亚风说你还有课是吧，走吧。”
    “清……”
    “没事。”
    陌筝点点头，她不喜欢啰嗦，更不想多问别人的事。虽然对夏清丽不一样。
    “还有，”夏清丽附加一句，“离周阳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陌筝回头望，隐忍住眼里的疑问，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没有去望她的背影，夏清丽咧了嘴回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不堪一击样子。
    其实，很想她回头多问自己一句。
    我们那偏执得可笑又柔软的心。
    深吸一口气，夏清丽自嘲地笑了。周阳，那个第一次把自己变成女人的男人，当初不知道被夏氏整得多惨。只是当初的自己封闭在家里逃避着，竟不知竟把他整成了失忆。只是三年后，还是死心不改。自己忍着忍着，竟忍到他碰了陌筝。
    愈发地自嘲了。自己是不想陌筝受到伤害，还是不想他被林氏再整死一次？
    他……是只忘记了自己吗。
    呵，就是因为那个人留给自己的记忆，连路禹凡都失去了。还记得路禹凡碰她之后，她逃离得再也没回来过。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女人。
    陌筝回头望望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形，转头离开。
    ————
    一路晃去教室。陌筝鲜有翘课行径。
    英文课还没下课，她背靠着前门聆听，不太想进去。扩音器丝毫没下降他声音对她的磁性。
    竟然喜欢上了和他一门之隔的感觉。
    安心地依靠着门板，像是依偎着那个人的怀抱。
    可突然怀抱消失——门板的支撑力骤然撤离。还没等她惊呼出声，就真真切切地落入了一个真切的怀里。门开合间还有他的气息。
    “同学，进来听吧。”她甚至可以听出他的笑。
    躲出那怀抱，责怪地望他，下意识地把住门框不让他拉进去。可是她怎么敌得过他的臂力。
    “好多人都在！”
    她声若细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那“好多人”的视线范围内。他不语，只是笑。该暴露的都曝于天日，他终于可以循着自己的步调调整轨迹。攥着她的手，直到将她安顿到座位上去。
    陌筝低了头，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要缺一节英文课。奇怪的是，没感到杀死人的目光。可是……总觉得好多人在偷笑。
    这比杀死人的目光更令她想一头撞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进去，总觉得进去就会失去他一样，也许站在门外徘徊旁听就好。人，不可以奢求。
    只是该得到不该得到的她都有了。始料莫及，喜出望外。
    “筝？”
    陌筝一晃神，望见汪琪和张羽。天知道她们是不是百合，总是出双入对。
    “上午生病了？”竭力压低了声问着，座位离讲台很近，可是陌筝好久不曾出现了。宿舍又少了个人，寂寞啊。
    “啊……嗯。”含糊着点了头。
    “昨天在哪过的。”
    “同学家啊，和以前一样嘛。”假装望黑板，却望到林亚风，匆忙地移开视线，面色不正。
    张羽看她奇怪的表情，“嘿嘿”地笑着靠上她的肩头，深吸气，像是嗅一朵玫瑰：“好熟悉的味道啊，不是女士香水吧？”
    有味道吗？陌筝皱皱鼻子。
    汪琪也笑着点头示意着林亚风的方向：“林帅哥的男士香水。”
    陌筝恍然，太过于熟悉他的味道，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沾染到了多少。
    “闻错了吧，这里离讲台很近的。”她佯装镇定。
    张羽不留情地上翻眼，林亚风可从没把香水喷得这么浓过。转而又恼——这个死女人，还把自己当外人呢。
    陌筝却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神色紧张地进入不了课堂。她不是不相信张羽，只是痛得怕了。
    夏如的事她并不是不知道。
    所有人都像骗小孩一样哄骗她，她也就顺其自然。只是那样的夏如那样的夏清丽，还有夏清丽家里那样的房间……那个房间原本是自己寄住专属。她瞥到那张照片那只玩具熊，夏如曾经把那只熊带到过宿舍，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没了。
    陌筝也并不是个天真到傻的女人。
    一下午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像是做一个昏沉的梦，直到那个男人出现，说了那句“我们回家吧”梦才刚醒。
    看着他执着自己的手，陌筝无奈：“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嗯？”
    “还是把事情传出去的就是你自己？”
    “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他笑，不置可否。
    她哀叹着默默例数他做了多少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陌筝挽上牵着自己的手，既然如此，她也不怕了。
    “你像是我的妻。”他爱恋地抬起挽着的手，扶她进车。
    她浅浅地笑：“等我毕业，娶我好不好。”
    “不必毕业，两年后就好。”
    莞尔对视，他还是望见她眼中的不安。她又何尝不是。两年，又会发生些什么，亦或不到两年。
    “我还以为男人都想多玩玩呢。”赖进他的怀。
    “那我都老了，”林亚风轻轻推开她，习惯性地帮她拉上安全带，“还是你想多玩玩？我可不准。”
    深嗅他衣襟的淡香和烟草的苦涩，牵扯起心脏的隐隐悸动，也许从第一次他做这个动作时，自己就爱上了他。陌筝眷念地闭起眼：那时南空还没离开吧？我这个花心的家伙。
    她靠上座椅，皮质的触感远没有他的胸膛舒服。极度怀疑这男人为什么把布座椅都换成皮的，品位低下吧。
    “最近没见到周阳呢。”微微眯缝起眼眸，望着后视镜。
    “退学了。”
    “你做的？”
    没有回答。
    陌筝弯起唇角，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人蹩蹙了眉头的样子。有时候，他比自己还幼稚。
    “什么时候夜行啊？”
    “早呢。不是好规划的事。”
    “哦。”答应一声，不满他没有追问，“突然蛮想参加的，想和你走夜路呢。”
    陌筝侧过头酝酿着睡眠，不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脸。呼吸间，鼻腔沁入了烟草的苦辣，是他爱抽的熟悉的樱桃味道。后脑隐隐作痛，她常晕车，却从没告诉过林亚风。他原本不在车里留下烟味。陌筝调整着呼吸，她讨厌烟草，却也没告诉过他。因为这一切，他都是她的例外。
    恍惚间，陌筝感觉到唇上的触感，是林亚风的指尖。
    燥热的感觉让她想伸舌舔干裂的唇。
    嘴里被塞进一粒糖，缓缓开始了温暖的融化，薄荷的清新从舌面溢向两颊。
    “睡着就不晕了。”车窗缓缓下降，徐徐的秋风拂过陌筝的面庞。
    怀疑着他哪只眼睛看到过自己晕车，陌筝渐入梦乡。
    林亚风轻手按下按钮，调解了座椅的倾斜度。他早已习惯为她做这些。悔恨自己前天在车厢留下的烟味，但他知道清新剂的味道更容易让陌筝头晕。本想把自己的香水喷上，但他也知道陌筝不喜欢太过浓郁。
    那个孩子至今还是会晕车——林亚风抚上她的眉梢——尤其是在没休息好的时候。
    脱下西服给她披上。
    天气秋了。
    望窗外，秋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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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色的A5驶到一家西餐馆前，是一家简洁而温馨的小店面。
    林亚风心知陌筝不喜欢米饭，也不喜欢华而不实的奢侈场所。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会做饭。
    苦笑着看了身边毫无警觉的她，她并不知道向一个男人索取婚姻需要些什么，意味着什么。然而他甘之如饴。
    “筝。”轻唤，似乎还不舍唤醒她。
    揉揉眼睛，她睡得其实很轻。
    “下车吃点东西吧。”
    “嗯……不饿。”她甚至习惯了这一车的烟熏，因为那是他的味道。
    “要我抱你下来？”
    陌筝撇撇嘴，一翻身下了车，然而还没站稳就一阵腿软。她腿弯得毫无力气，正要踉跄着跌下，却被林亚风转身拉住。
    “我明明没睡多久啊。”她抱怨，自己难道越活越弱？
    “缺乏锻炼，”他边下着结论边搂她入怀，弱一点也好，起码会需要他的保护，“小心点。”
    右手穿过她的后颈，扶着她的右肩。
    她愈发腿软。
    暖色调的装潢，昏黄但不黝黯的光，她喜欢这家店面。
    只是面对眼前的意面，实在没有胃口。记得很久前林亚风不会逼自己吃饭，陌筝还在心里暗赞他不是个啰嗦的男人。事实证明他真的很不啰嗦，果断到毫不征求陌筝的意见就点了一堆吃的。
    陌筝无奈地戳着面条：“你是打算喂胖我把我甩掉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胖了我也要。”
    她汗颜，自己要说的分明不是这个问题。
    “啊！”一声低呼，把上菜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林亚风挑眉望去，只看到被菜单遮得严实的陌筝。知道她看不见自己投去的疑惑，才出声问道：“怎么？”
    “那里……”露出一双眼睛，伸手指点着斜对面那桌。
    林亚风循势望去，只不过两个女人，有点眼熟。
    “舍友。”陌筝拧了眉答道，那两个谈笑风生的死女人，正是汪琪和张羽。
    “那又如何？”
    陌筝无语，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有何不妥？”林亚风笑得不羁，扯过陌筝紧攥的菜单，“服务员，这个请拿走。”
    “喂！”
    “吃饭。”
    不满意他命令的语调，又忍不住偏头望去，这一望却差点让陌筝把自己噎死——张羽忽闪着那双丹凤眼，贼笑着望着自己。
    完了。陌筝心里这么想着。
    “陌筝，手机。”
    “嗯？”
    林亚风指了指桌上的手机，《Gotta Have U》唱得自己都烦了。
    “啊！”
    赶忙缓过神，滑开滑盖——
    “小——筝——”这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的同时，也从餐厅一角发出。
    “你……”陌筝再次侧头望去，看到汪琪快笑翻的脸。
    “不错，好男人哦。”
    “啊？喂……喂！”
    电话占线的声音为这断而诡异的通话画上句号。
    林亚风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
    手机再次震动，传来了简讯——
    “好好珍惜吧，要幸福哦。”
    再抬头，那两个死女人已经谈笑着结帐走人。
    “什么人？”林亚风不喜欢一个问题问两遍的。
    “没什么。”她笑，上帝恐怕还不想这时把幸福夺走。
    不满意她的回答，林亚风却只是温润地笑：“快吃吧。”
    陌筝合上手机，却一反把已读信息删除的习惯。除了对林亚风，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尽管曾经内存被占得满满，之后却仍然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失去。就算把那些过往一字不留地保持，也是无谓。直到遇见他，还是会怕。于是懦弱地把他塞满了信箱，每次翻开都只有他和她的对话。
    一整排的“林亚风”里，那个“汪琪”有些惹眼。
    ——“好好珍惜吧，要幸福哦。”
    失去的预感是那么的重，当得知事情的败露，她平静，却又害怕得想哭。
    一度以为担心的失去就这么到来。
    原来并不是这样。
    踌躇了许久，又打开短信。
    “谢谢你。”回复。
    思考了很久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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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没油了。”
    林亚风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陌筝似乎不太相信周全如他还能忘了加油。
    “一点都没了？”
    他只是耸耸肩表示无奈。
    “你没看油表？”
    “忘了。”
    陌筝不再问，只是抬头望天。过了一顿晚饭的时间，雨还在下。
    “带伞了吗？”
    “嗯……”
    “没带？”
    “也不是……”
    面对林亚风伸出的左手，陌筝还是迟疑着掏出了那把伞。是夏天的时候一直随身携带的遮阳伞，后来就忘了拿出来。只是，小得可以。
    面对那把折叠后还不足自己胳膊粗细的小伞，林亚风扬了细挑的眉。
    果然还是不行吧……陌筝暗叹。出乎意料的是，林亚风竟然开始撑伞。
    “走吧。”
    陌筝愣愣地看着他，伞能遮得住他都很勉强。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的右手带入怀中。
    他的气息早已习惯，只是这距离还是让陌筝的心小小地不安了一下。左心房贴着他的右怀，砰砰地跳着。
    “你会不会抱得太紧？”这语气没有分毫的埋怨。
    “雨很大。”
    林亚风满足地撑着那把小伞，紧紧将她贴在怀中，用身体和雨伞保护着她，为她造了一个温暖的笼，淋湿了大半个肩头。
    即便没有伞，所有的雨地我也同你一起穿行。
    陌筝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情愿禁锢于这温暖的笼。瞥眼望见他湿透了的左肩，无奈又幸福地莞然。这秋雨下得这么的早，这么的暖。
    没有告诉他自己还有一把伞。按他的话说，“忘了”。
    他抱得很紧，怕松了手就会失去。静卧在后车厢的那把黑色长柄伞，他分明没有忘记。
    此生，愿与你穿行雨地，即使见不到阳光，也永不相离。
    但这是场太阳雨呵。慵懒的阳光灿烂着与雨丝缠绵，旖旎而温和。
    只是这毕竟是一场大雨，乌云仍在。
    雨地中还有个淋湿的身影——就让我祝你们幸福吧，不过，仅限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