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辛大露

第3章


  
  她是贾相的嫡孙女,宝祐四年出生,上月刚刚及笄。莫非,陈大人心里,其实早就定了她?
  若是真是贾客珠的话,辛大露便不敢妄自做主了。她堆起笑脸探问,那一颗媒婆痣更显突出:“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上个月老夫去探望恩相,正巧见着客珠侄女及笄。”陈宜中说到这,点到为止,不再言语。他颔首低头,专心品起茶来。
  
  果然是她!贾客珠自打及笄以后,上门求亲的媒婆络绎不绝。贾相爱惜着孙女,舍不得她早早出嫁,竟是一个也没答应。甚至有传言,贾相想要将她,嫁给赵官家……
  贾客珠的媒,可是出了名了难做啊!
  辛大露想到这,心中反倒有了一股动力,越是这样的媒,她越是要说成了它:“大人放心,小的挑着最近的吉日,就去贾大人家换草帖。”她说得信誓旦旦。
  
  但凡求婚,最初的一步,都是媒婆先在男方家问名纳吉,得了帖子,才能去女方家求婚,所谓“换草帖”,又称“换八字”。女方家若是有意,就会“回草帖”,托付媒人转交男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靠媒人从中周旋。
  
  “爹!”突然就有个凶狠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厉声质问道:“听闻你要给孩儿说媒?”
  这声音,定是陈四公子了。辛大露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她回头看个究竟,又怕贸然失了礼貌,只能面对着陈参知,规规矩矩站着。
  
  陈参知抬起头,目光往辛大露身后扫了一眼,唔了一声“恩”。然后低下头,继续喝他那杯似乎喝不完的茶。陈参知喝着喝着,不经意地吐出了一句道:“爹打算给你撮合你和客珠。”
  
  陈参知话音刚落,辛大露便感觉从后背袭来冷飕飕的阴风,越逼越近,寒得她颤颤噤噤,想打哆嗦。
  
  “爹,襄阳都被围了四年,眼下你不关心国家存亡,却忙着和贾贼攀亲?你巴结的还不够么?”身后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冰冷了,辛大露脖背上一寒,实在忍不住,肩膀一缩,身体一抖,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PS:
1,文内所有五行命理,皆是痴某自己亲自算的。
2,古代无论你官大官小,结婚都是必须要有媒妁之言的,所谓天下无媒不成亲。
3,有人说,襄阳被围这么大的事,临安能不知道?事实上当时贾似道封锁了消息,从天子到百姓都是不知道的,有一个宫女曾向皇帝透露了这个消息,旋即被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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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襄阳被围了四年?
  瞎讲,蒙人签了盟约,早已北去,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么?
  
  辛大露从未听说过襄阳被围。她心里好奇,便细细的想了下去,被围了四年,那不是快守不住了,守不住便会破了,破了蒙军就会再往南下,再往南下……她猛地一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媒妈妈,那老夫就劳烦你,挑个吉日换草帖了。”陈参知对四公子置若罔闻,乐呵呵地再次嘱咐辛大露:“小儿的婚事,可就全倚仗媒妈妈了。”
  
  辛大露眼角的余光明明扫到了陈参知的眼睛,他在低头盯着她,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微笑。她赶紧识时务地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连连应诺道:“是,是。”
  陈大人能官场做派,她辛大露不能。
  
  听得后头那人“哼”的一声,似是怒气冲冲甩袖而去。他去得既快又猛,伴着巨大的声响,又刮起一阵阴风。让辛大露心里瘆得慌。
  
  陈四公子走了,辛大露不回头也知道。愣头青小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的老辣爹?
  
  她心底暗暗发出笑声:这陈四公子辛亥年生,比她辛大露也就只少一岁,年纪不小啦!怎么做事如此这般草莽冲动?
  果然,富贵人家的子弟,都没受过甚么罪,吃过甚么亏……想到这,那笑声愈发不屑。
  
  陈参知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好似早有预料。无论陈四公子如何顶撞,如何反抗,他都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这婚事,能否按着规矩,早点定下来。
  
  陈参知稳稳地举起茶杯,温和地笑道:“这草帖,等老夫品完这杯茶,就拟了给你。”他闭着眼抿了一口,在口内久久地回味了,神态无比享受,啧啧地感叹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是,大人。”等就等呗,他闲那她也跟着闲。反正做生意,她辛大露有得是耐心。纵然这茶,品得好像有点忒长了。
  
  “大人,宫里有人来!”一个老仆慌慌张张就跑了过来。他不敢进正堂,双脚顶贴着门槛禀报道。
  辛大露扭转头,见着老仆后头跟着一个男人,似乎是要进到这堂内来。他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交领皂袍,但那料子却是上等的锦缎。再往上打量:这来人没有喉结,他是个公公。
  辛大露很识相,弯腰低首就欲朝陈参知行礼。看样子,她得暂且告退了。
  
  四年官媒生涯,她遇到过十来次这样的事:大人们公事繁忙,媒婆就该及时暂避,自觉在外头候着。有时侯,这一候就候个把个时辰。再进去的时候,她腿都站麻了,完全没有了知觉,脸色却还得堆满笑容,脑子还得灵活,句句话都得三思。
  
  可她还没来得及告退,陈参知早就就速速放下茶杯,跨出门去了。那公公同他耳语了几句,陈参知的脸色唰地就白了,一句话也没有,径直就同那公公走了,火急火燎。老仆旋即麻利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剩下辛大露一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独自被晾在了正堂上。她不知道陈大人的意思,不敢贸然动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无比窘迫。
  
  得亏那老仆人,少顷便回来了,引着辛大露,去了一个侧院的厢房,给她暂时歇息。他传下陈参知的话来,说是怕以后没得空,叫辛大露务必要等。至于要等多少时辰,他只字未提。
  
  辛大露默默叹了口气,大人们都是大人,她是小芥子,小草民,乖乖候着吧。辛大露不断安慰自己,心里搭建出一幅场景:天已经黑了,陈参知却才回来,见自己还在老老实实候着,他一高兴,多给了她一倍的赏钱。
  辛大露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幻想着这画面,单凭借那一份激动人心,她硬是在这厢房里撑到了申时。
  
  起先是下腹有些涨,再到后来,她明显感受到了尿= =意,仿佛一刻也不能再忍下去。站在门内侧,推开一丝缝隙,往外四处张望了,没人。她方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半推开,侧着身子跨出去。她想去找人讨个夜壶。
  
  大概是宅子小的缘故,辛大露很快就转了半个侧院,经过了数间厢房。这陈府似乎有规矩,但凡厢房内无人,门都必须要敞开。夏日太阳落得晚,申时了天还是亮的,因此这些空房里的景象,都能被看个清清楚楚。
  
  辛大露很快又路过了一间空房,她照例扫了一眼。这一扫不打紧,却看得她心痒痒。明明已经走了过去了五步,却忍不住抬起脚,一步一步地倒退了回来。
  
  这房里精心裱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侧有株树,叶子稀少疏漏。树旁一块顽石,上头坐着个体态丰腴的仕女,着对襟齐胸襦裙,膝上放一具七弦琴。她修长的右手伸出三指,按在一徽的位置,手法娴熟。后面站着她的侍女,双手捧着漆盘奉茶,琴音似乎可听,茶香似乎可闻。
  
  这幅画,有两点勾住了她。一,这是周肪 《调琴啜茗图》真品,价不可沽。二,辛大露一直想学琴,可惜没有师傅,也没有条件。
  
  她实在是太想近前,细细瞧这副画。索性不管不顾心一横,跨进了屋子。走了两步,却是生生停滞住了。这画下,摆着个架子,架子上搁着另外一样更吸引她的东西。那是一把宝刀,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一只白虎,紧闭双目和虎口,面目温顺,却张开四爪,姿势犹如要扑将过来。
  
  辛大露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再三确认无误,整个人全部燥了起来。想起那天的耻辱,这刀“啪”的一下敲下去,将她打晕。
  她垂着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捏得那般紧,四指仿佛要穿透手掌,嵌入骨头里去一样。
  
  “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我屋子里来的?”冷厉的呵斥在辛大露身后响起。她终于明白,为何觉得陈四公子的声音熟悉,因为他就是那晚的黑衣人。陈步元,就是那个抢亲的乱贼!
  证据确凿,她只需去府衙通报一声,这嚣张的公子就立马要被抓到牢子里去,酷刑千万,吃尽苦头。一来能为民除害,二来能出她一口恶气。
  可是,这陈步元的爹,不说大过府衙里任何一个人的官,就是那杨王两家,也低了他一品。自古官官相互,她要真告了,十有八九是以卵击石,搞不好被投到牢子里的--是她自己。
  
  辛大露就这么背对着他,在那里思来想去。陈步元倒是在她身后,先出了声:“哦,你是今天我爹找来的媒婆。”
  他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好像刚刚回忆起她是谁。继而立刻转为鄙夷,冷哼了一声补充道:“老头子真是糊涂了,该不会是他让你来这劝我吧?跟你讲,小爷我平生甚是讨厌媒婆,你要是识相,就立刻给我乖乖出去,左拐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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