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辛大露

第32章


  “哈哈——”陈步元朗声一笑,快步跑了过来,到她身边一起躲雨。
  
  起先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边,隔着数寸,两人相安无事。但后来他还是静静站着,辛大露的脸却燥了起来,因为被雨水透湿,他的短衫湿漉漉贴在身后,明显地显露出他厚实的身材来。尤其是有一颗水珠儿,从锁骨之间一路顺着往下滑,慢慢地,有些弯曲地滑过他发达的胸肌。水珠边流着,那突起的块状胸膛边合着起伏,陈步元没察觉什么,辛大露却觉得周遭好像散发着一股浑厚温热的味道,蒸得她晕乎乎又痒乎乎。
  “怎么这雨还没有停啊!”辛达露讪讪地抱怨道,她有点怕再这么躲下去……
  
  陈步元抬头看看天,依旧是大雨倾盆,打得地面上都升起了缕缕薄烟轻雾:“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很难停了……”
  他话未说完,就冲出了幡棚。
  辛大露急忙囔囔道:“四公子,你要去哪?”她边招手就边要追上去。
  “别动!”陈步元回头呵斥了她一声。
  辛大露见他眼神凶狠,心里凉怔,脚下也就停滞了。眼见着他雄健的身影在烟雨中越来越小,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
  
  等了许久,才见得那个短打的身影,一点点由远及近,又渐渐恢复了高大。她方才看清,他手里拿着把伞。但他跑得太心急,仿佛一心一念只要过来将伞递给她,竟是这一路都没有打伞。因为脚步重,泥巴水全被他踏溅起来,“啪啪吧吧”一块块厚厚打在裤脚上,沿角都是脏兮不堪。
  这雨引起的潮湿太大,烟雨弄得辛大露眼前也是一片氤氲模糊……
  他走至她跟前,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珠,抬手将伞递给她,喘着气道:“给,这下,就算雨没停也可以走了。”他说到这,自顾自地弯起嘴角,笑得灿烂,露出一排皓齿:“走吧!”
  辛大露嘴里好像吃了梅子,又酸又甜,她缓缓撑起伞,放置二人中间,可陈步元太高,她踮起脚拼命伸长了手,伞还是遮不到他的脑袋。
  
  “我来!”陈步元看见她够不着,一把抓过伞柄,轻松就将伞举了过来。
  辛大露仰视着他,而后低了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话,但字字都吐得清晰:“以后…不必如此…以后…有雨…一起淋……”她像又要解释什么,突然抬起了头,吊儿郎当道:“小的从小也野惯了,风里雨里耍得多了……”辛大露嘴里说着,手里学着陈步元平常的样子,将胸膛拍得响亮:“我辛大露当当的女儿郎,这点雨算得了甚么!你不用为我送伞……”
  “走吧!”陈步元打断了她,似乎有点生气:“既然有了伞,还磨磨蹭蹭做甚么!”
  辛大露生生把后半截话重吞噎回肚子里,翻了个白眼,一撇嘴同他打着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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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步元和辛大露在青山矾又住了四日,方才辞别亲友,踏上归程。
  她一路上同他说笑,不用他催,她就自个走得飞快,一心往善威那庄上奔。近日她心里细细想了,越想竟越觉得善威可叹可敬,这么多年的坚守,这情字不可测,说不准那善威同周雪竹,真的是两情相悦……她越来越想给他们说媒了,这么多年的苦守,连她也开始急着想给他们一个合合满满的结局。
  “哈哈,别急,反正回程也没甚么事,你给他们做个一年半载媒也没关系!”连陈步元都有点赶不上她了,哈哈打趣道。
  “这是说的甚么话!”辛大露扭回头嗔斥他:“你还想在别人庄上,混那么久吃喝啊……”
  “在下没有想到借寄这一点……”陈步元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点,稍稍有些窘迫。
  
  辛大露撇了他一眼,无奈感叹道:“哼,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话说完,她背起手,大摇大摆就要进庄上去。
  却傻楞住了,呆滞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一切,先是嘴巴慢慢张大,弥漫起惊讶,而后猛地一弯腰合拢双唇,满心的怒与哀。
  不过一月没见,这庄上民宅十间有九间已被烧毁,梁歪木断,树斜草荒,道上也被马蹄踏得稀烂。偌大一个庄上,只见得一队宋兵在巡哨,并无百姓,连平常玩耍的小孩子也没有看到。
  “蒙狗又过来劫掠了!”陈步元在她身后,忿忿说道:“这里离边境还有些远,蒙狗按理过不来,莫非……”他忽然大声惊喊一句:“襄阳!”
  他这一声吼,把身前的辛大露吓得心里慌了一慌,连那些远处的宋兵们,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陈兄弟不必惊慌,襄阳尚安!”身后一个响亮的男声响起,辛大露回过头,见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武官打扮,样貌端正,面带着笑容。
  “将军——”那数十宋兵均走过来行礼,这男子看来是他们的头。
  “李大哥!”陈步元双手抱拳,满目欣喜,恭恭敬敬就朝那将军一拜,似是旧时交好。
  “哈哈——”那将军用手挽住陈步元胳膊,正欲扶起他。陈步元却自个儿已经挺身,手一勾就搭上了他的肩膀,左眼闭右眼睁做了个鬼脸道:“大哥,同妹去你那了没?”
  “呵呵,去了,去了。”那将军语气收敛了豪迈,微微颔首,笑得柔顺:“此时,她就在这庄上……”
  
  “大好!”陈步元大笑着一握拳:“我们仨难得聚在一起,今日一定要喝它个痛快!”他边说着一把抓过辛大露,朝李将军介绍道:“大哥,这位是辛姑娘,同妹也认识的。”
  “将军。”辛大露屈膝弯腰,礼行得尊卑分明。
  “哈哈!快起来,快起来!”那将军口中叫她起来,人却是不来扶她,反倒凑到陈步元耳边,又轻又快,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陈步元听完,猛地就将李将军的肩膀一耸,有些讪讪道:“大哥,你何时也说起这种诳语!” 
  那将军却是笑得愈发响亮,仿若洪钟大吕。他豪爽地勾着陈步元的肩膀,对辛大露讲道:“我这个兄弟……”这句话讲到一半,李将军突然猛地拍了下陈步元的脑袋,笑呵呵换了话题,向辛大露介绍起自己来。
  
  原来这李将军名作李烈然,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庭芝,十二世善武忠信,所谓“义门李家”,天下何人不晓。那化名贾仙仙的吴同,被陈步元救走后,就送去了李将军那。两人皆是将门之后,志气相合。某日,两人聊到酣畅愤慨处,相约报国,然后李烈然就引着一队兵,竟然和吴同就这么投奔那前线孤城——襄阳。
  朝廷不管襄阳,他们要管。朝廷不救襄阳,他们要救。
  谁知途径这庄上,正遇着蒙兵扫荡,李烈然同众将士拼着性命,终于保全了半庄人。他边说着,边引二人同回庄上。进了庄上,大家的脸渐渐都沉了下来,一点点的沉了,再沉了……这庄内较之庄外,狼藉更甚。见得废池乔木,断瓦残垣,真真是自胡马窥江去后,满目的苍凉。
  
  陈辛二人自然同李将军打听了善威,他是庄上大户,蒙兵们首当其冲劫掠的他,不过他家有密道又有家丁,自己一听着风声就麻利躲了起来。虽赊了大半财产,万幸人倒是没有受半点伤害。
  可是那周雪竹,却是死了。梁家一门女人,能劫的都被劫走了。有几位大小娘子不愿受辱,那厢挣扎,被蒙兵嫌磨磨唧唧,索性都拧断了脖子。这其中,便包括周雪竹。
  这媒当真是一时不做,便一辈子做不成了。
  
  辛大露虽不认识周雪竹,但听闻她丧了性命,五腑六脏都是沉沉压着的难过。她当初真是不该,留下个几天,再说一门媒会死啊。她心里咒着自己,继而记挂起所有人,但凡相识的人,都要逐个问一问平不平安:“那蒋掌柜,蒋娘子,还有蒋子山同他娘子呢?”
  “辛姑娘,你说的可是开客栈的那家?他家四口人均是安好。”吴同启声答道,温温顺顺地想要安慰辛大露。吴同此次再逢辛大露,起初,她脸上确实不是一般的阴沉,带着明显的愤恨。但辛大露机灵,不仅改口不再叫她贾仙仙,连买卖家婢的事,也是只字不提,堆笑着欲同她熟络。再加之陈步元也替辛大露讲好话,吴同便很快放下了,将辛大露也做自己人看。
  “他们都平安……”吴同拿眼看辛大露,见她愁眉紧锁,不觉自己也锁了眉,又重复一遍,想让她稍稍好过点。
  可不仅仅只是辛大露,这屋子里的人,皆是默然,静得出奇。
  
  本来有个三个小兵,按着将军的吩咐,抱进来十几坛浑酒,此情此景,却是不放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蚊蝇一般的声音:“将军,酒……”
  “拿来!喝酒!”陈步元也不转头,直接将整个身子连同坐凳一道后推,抬手就夺来一坛子酒,拨塞仰头灌了下去:“喝酒!如何不喝!”
  
  “恩,喝!”李烈然也大声应和,自个拿来三坛,递给吴同和辛大露各自一坛,吴同伸手接了,大力一拨酒塞,抱着酒坛就喝开来,爽快得完全不似女人。辛大露却是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李烈然眼中略略流露出些许尴尬,却是一转即逝,提起酒坛同陈步元干了起来:“陈兄弟,喝!”
  “喝!”
  “喝!”
  陈步元和吴同几乎同时举起酒坛,三个酒坛撞到一块,铿锵响亮,三人均是一引而尽,顷刻间就喝见了坛底,涓滴无存,端得是豪气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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