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看到了独觉的内心,但独觉却浑然不觉。不过,他却突然心浮气躁起来。他不禁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的般若,般若却已然知道他要看自己,于是也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
独觉此前虽未注意般若的眼睛,但也看到了他的眼睛,以前他的眼睛虽然明亮,但却远不如此时这般清澈深幽;而且此前他的眼睛还充满了童稚的天真,而今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虽不是成熟了许多,但其中已放射出了智慧的光明,这智慧虽还谈不上超凡入圣,但也绝非普通人可比。
此时的般若虽然不能清楚地知道独觉的心中所想,但也明白他是因为自己的变化而惊异。于是他的脸上微露笑容,说:“你的想法我已知道了很多,但……”
他下面的话却没说出来。本来以独觉的个性是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孩子会说什么,但现在他发觉般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于是他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般若看了看他的眼睛,缓缓地说:“但我却不相信你到这儿来仅是为了一个……”
说到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已发现独觉眼睛里的变化:原本就已令人发抖的冷漠目光霎时变得充满杀气,似乎般若是他的死敌……
独觉见到般若已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便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般若却还是十分警惕地观望着他。独觉明白般若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自然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小心提防着的。想到这些,他便缓和了一下脸色,看着远处的山峦,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般若不明白独觉为何会长叹,但他一向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便没有问独觉;不过,双眼却一直不离开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将目光缓缓移开,向空旷的四周望了望。这已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土地——除了废墟便是废墟,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远处虽然不时传来怪物们凄厉的叫声,但叫声却更令人想到死亡。
般若已过惯了这种没有未来的生活,所以本是对未来不做任何多想的,但此刻他却突然想起了以后的事。以后将会发生什么,自然不是他所能预料得到的,但他却不能不想;他实在不愿意再过这种没有未来的生活了。他想:自己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虽然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但独觉所要得到的那样东西却有可能把这个世界的乾坤扭转。
他面带深不可测的笑容看了看独觉,独觉却在目视着远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看了般若一眼,般若便立即掩住了笑容,独觉也不多想他是在笑什么,便站起身来,也不向他说什么,就缓步地向前迈进。般若知道他这是要行动了,便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有一座山,山并不算高,但树木却很是茂密。虽然在这个时候树的叶子几乎已尽数落下,但山中却有浓雾覆盖,所以这里看起来仍是显得十分神秘而诡异。但对于般若来说,这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因为多年的逃亡,他已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山了,更不知多少次在这样的山上避难了。
虽然他们离这座山还很远,但般若已看出独觉的目的地便是这座山,而他所要找的东西也正是在此山中。可是要在这样的一座山上寻找一件东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这座山并不算高大。
当那昏暗无明的太阳将自己埋在那遥远的山麓中时,般若与独觉终于抵达了那座山的山脚下。般若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却已不只一次这样长途跋涉了,所以他有极强的耐力,只不过这时他却已是饥渴难耐了;好在他的口袋里还装着几天前所采拾的一些野果,只是独觉并没有停下来了的意思,于是他只好边吃边走。这野果当然不能算是补充能量的上佳食物,但在般若眼里,这些东西已是很难得了。他很是吝惜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但果子毕竟是小得可怜,不几下便成了他腹中之物。这个果子当然不能令他解决饥饿,但他却舍不得再拿出一个了。
这山虽然不高,但攀爬起来却是十分的吃力,当他们快到这座山的山顶时,般若却发现在山侧的沟里有一片废墟。本来在这个世界已是充满了这样的废墟,般若自然不会觉得新奇;但他生在废墟中,所以对废墟便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感情,于是便多看了几眼,而这几眼却令他有了不小的收获。
他发现在这废墟当中竟有一处在发光,而这光芒不但是五彩缤纷、绚丽非凡,而且更是祥和柔美、清净自然;在这傍晚时分,那光芒反倒是更加灿烂了。般若从一生下来,便在这混乱不堪的世界中生存,在他的眼中已很难有什么事物算是美好的了;但此刻见到了这奇怪的光芒,他竟想也不想地朝那儿走去。
本来他的体力已几乎耗尽,但此时却不知从那儿来了力气,才须臾间便到了发光的地点。这儿只有一堆残破不堪的砖石瓦砾,却并无一样是能发光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在发光呢?
般若想也没想,便徒手扒起了这堆瓦砾。他虽然年纪尚幼,但却自小在废墟中成长,所以挖掘起这堆瓦砾来,甚是得心应手,才不多时便扒开了一个不小的坑。又接着挖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一个黄色的金属盒子。他知道这是黄金铸成的盒子,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之色;虽然黄金对他来说并无用处,但这个盒子却是一个稀罕物,他一个孩子见了这个,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了。他又迅速地扒开了盒子周围的泥土和瓦砾,想取出这盒子,不料这盒子虽小,却重得很。好不容易才将它从瓦砾中取出,却又无法将盒盖打开。他取出剑来,但却无从下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却付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让我来试试吧!”
般若不禁吓了一大跳,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知道来人是独觉。刚才他只顾寻宝,却将独觉忘到了脑后,所以连他是怎么到自己身后的都不知道。他回头看了看面色冰冷的独觉,却迟疑了,因为他怕这东西便是独觉想要找的宝贝。只见独觉虽然是面上冰冷,但眼睛里却似乎迸出了几丝火花。
般若还是让了开来,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让,也没有半点用处。独觉也不看他,抽出插在腰间的刀来,便劈向了那盒子。般若对各种金属的硬度知晓得并不多,所以深信独觉的刀可以将盒子劈开,但他却怕这一刀将盒子中的物件也一同劈坏。
独觉这一刀果然非同小可,劈在盒子上,立即有一串火花飞溅出来,但盒子却没有受半点损坏;不过,那甚是严密的盖子却被震开了。盒子刚一打开,便立刻有一团耀眼的金光飞散出来,直晃得般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待他的眼睛适应了这强烈而绚丽的光芒时,便瞧清楚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尊用黄金铸成的小神像。独觉将它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拿在手上,般若便看得更加清楚了,只见这神像神态庄严慈悲,端坐在莲台之上,双眼半闭半睁,周身则发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圣光。
自从般若出生时起,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宗教皆已绝迹。宗教中的各个神祗也再无人供奉,所以般若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神”这一字的意思,今天偶然见到这尊圣像,他却在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朦胧的记忆里似乎是见过这尊圣像,但事实上他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尊圣像。
“这是什么?”好奇心令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独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尊圣像,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是你们这个世界先人所供奉的神灵吧!”
般若虽然在父亲的引导下,看到过许多先人留下来的书,但他却并不知道神灵是什么,也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供神灵。不过,他却没有问独觉,因为他不愿意多话,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些问题。
“可我总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尊像。”般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独觉。
独觉则暗现惊异之色说:“也许是你的脑子里保留了先人们的记忆。”
“你要找的东西不是它吧?”般若看着独觉道。
独觉没有回答,而是把这尊神像放在了般若的手里,般若只觉得手上一沉,便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神像里涌进了他的体内。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只觉得这种力量强大的难以形容,甚至根本就不是强大两字所能形容的。
“这尊神像虽然有点与众不同,但它终究算不上什么。”独觉不无高傲地说。
其实在他把圣像放入般若手里时,般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独觉说完话后,又看了一眼那个金盒子,见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于是便转头朝山的顶峰走去。般若也看了一眼那个盒子,虽然心中很是喜欢,但却不能将它带在身上,因为它对般若来说,还是有点重了些;而且它也没有什么用处,带上也只是多了一个累赘。
他将圣像放入怀中,然后便快速地追上了独觉。不知是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已的身体轻飘飘的,又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刚才的饥饿也似乎全都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山巅,但这里却没有什么,独觉也没有要找找看的意思。他停了下来,站在一处,双眼凝视着远方,似乎是在看什么,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般若没有去想独觉此时在想什么,就像他没有去想在这座山中为什么会有一处废墟?那废墟以前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一尊圣像?而这圣像又为什么会发出那么绚烂的光芒?……
他不想这些,但他却突然发觉圣像的光芒并不绚烂,虽然刚打开盒子时,它的光芒曾经令他睁不开眼;虽然在他没发现它之前就见到了它所发出来的光。但此时这尊圣像却只与那盒子一样,只有金烂烂的光泽,虽然闪亮,但却并不绚丽。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般若终于动起了脑子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所以生命石应该出现了。”
般若立刻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来人,只见他的气质和神情与独觉酷似;只是独觉穿的是黑衣,而他穿的却是如雪的白衣。他的脸也如雪一般白,头发却如乌炭一般黑,他的面色虽也和独觉一般冰冷,但看上去却又似乎比独觉和气几分;可这和气却丝毫不能令般若觉得他比独觉容易接近,因为般若已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令人压抑的气息。
独觉却依旧在那眺望着,好半天才转过头来,但眼里却似乎并没有面前这个人。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即便来了也没用,生命石是属于我的。”
般若此时终于明白了独觉到此来是为了什么,但他却十分惊骇,因为听来人话中的意思,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怎么可能?可那人分明是说,这个世界剩下最后一个人时,生命石才会出现。至于生命石到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时才出现?他已不去想了,因为他的心已完全被巨大的恐怖所笼罩。
独觉看了看般若,然后对着那个人冷冷地说:“孤天,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命石是我的。”
孤天却冷笑道:“宝物本无主,谁有能力把拿到手,它就是谁的。”
独觉听了孤天的话,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竟什么话也不说,而且还把头转了过去,继续远眺,似乎远方有很精彩很诱人的画面。
过了很久,般若突然感觉大地在震颤,而且越来越强烈。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天上的云朵也在不停地变幻着,而且越来越浓,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天色也越来越暗,但就在天色暗得不能视物时,却突然有无数道金色的光束从大地里飞钻了出来,把整个世界映衬得一片光明。但光明却只持续了片刻,黑暗便再次笼罩了整个大地。
般若经历过无数的黑暗,他生活中几乎有五分之四、甚至更多的时间都在黑暗中度过的,但那些黑暗与此时的黑暗却不能同日而语,以前的黑暗都可能会有结束的时刻,而此时黑暗却似乎会永无止境。
这难道就是世界毁灭的前奏吗?般若不知道,独觉和孤天也不知道。虽然他俩并没有像般若那样惊恐,但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他俩虽然还能沉得住气,但也明显地觉得生命石并不会那么容易得到。
就在黑暗几乎达到极限时,般若怀中的圣像却突然发出了万丈霞光,这霞光虽然没有将整个世界照亮,但却将这座山照得与白昼无异,甚至更加明亮。
独觉似乎早就料到般若怀中的圣像随时都可能会发光,所以这次他竟没有丝毫的意外。而孤天却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这么强烈的光芒是出自何处,虽然他刚才看见光芒是从般若怀中发出来的,但他知道这光芒绝对不是般若发出的,所以他便不由自主地向般若望去。
就在这时,独觉却突然到了他面前,刀已出鞘,孤天的长剑却还在鞘中,但就算他的剑能出鞘,也绝对挡不住独觉这一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样被击败,他知道独觉这一刀绝不会手下留情。
但就在他已绝望的时候,独觉却停了下来,不过刀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孤天很不明白独觉为什么没有趁此机会击倒自己,所以他满脸狐疑地看着独觉。
独觉却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一定疑惑我为什么不杀你吧?其实你不应该疑惑,因为我只想打败你,你的命我却并不想要。”
孤天也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独觉,然后说:“你不杀我的目的也许并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想让我心中留着败给你的耻辱,而永远在你面前无法抬头。”
独觉收刀入鞘,看着孤天,冷冷地说:“我并没有以为我打败了你,而我刚才之所以出招,只是想告诉你我随时都可能将你击倒,假如你觉得刚才那一战不公平的话,我们可以再战一场。”
般若虽然十分意外怀中的圣像会发光,但更吃惊得还是独觉的举动。应该说他是很希望独觉能打败孤天的,但他却不希望独觉以这种方式获胜。他不明白独觉为什么会在最后时刻收手,不过他觉得这么做才是正确的,独觉就应该堂堂正正地击败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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