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

第29章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接着就听得开锁解链拉门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那尖嘴猴腮的声音里尽是喜气,小声道:“谢姑娘!”然后便听得他嫌重的脚步渐渐远去。
  方无舛轻轻深吸了口气,此刻她其实已经完全醒了。
  
  那人脚步很轻,进到牢房内轻轻将什么东西放到了那张矮几上,轻轻一声。可是方无舛的心却在那轻轻的一声里,起了一圈涟漪。
  她忽地坐了起来,此刻头发应该也是很乱的,此刻脸颊应该有些绯红,此刻心跳得有些不紊。
  她站在那里,似往常一般垂着手,如今见到她忽然坐起来,却像初见之时有些羞怯,几欲低下头去。
  可她的头终究还是没有低下去。
  她就那么的,站在小窗投下的那一把阳光里,望着她。望着有些憔悴的她;望着依然可爱的她;望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她。
  而她呢,此刻坐在床边,只是悄悄地拉起了嘴角的一条弧线;只是静静品尝心尖想念此刻就在眼前的甜;只是那么一眼。
  只是那么一眼,所有这分开的时间,被挤成了一条线,两只手,越过那条线,轻轻一牵。
  
  “你来了……”方无舛怀中搂着素儿,轻轻呢喃,“对不起……”
  素儿的头靠在方无舛的左肩,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心跳,左手在她唇间轻轻一点:“你受苦了。”
  她本就低哑的声音如今听来满是疲惫。方无舛眉头微蹙,心尖一阵微酸,捉住她的手紧紧一握:“是我鲁莽,做事不周全。想来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素儿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是想责怪你一番,哪知看到你,那些责怪的话语是一句也没了。”
  方无舛的手指轻轻在素儿指间摩挲,闻言间是心头一甜,听她继续说道:“要委屈你在牢里待上一段儿了,苦是会苦很多,只是安全方面你且放心。”素儿从方无舛怀里坐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的案子如今是牵扯到了一位本月进京受赏的官员,所以便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是会移交宪部审理。”
  方无舛“啊”了一声,心里开始敲小鼓,语言也混乱起来:“这,这么说来就是,就是我,那我怎么办?”
  “不用太担心。”素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定,“这个堂审你不用怕,自有人保你。”
  “谁?乐宁侯吗?”方无舛急急问道。
  素儿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人你认识的,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林,林大哥?” 方无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却是不敢置信,“他,他不就是那山贼的手下吗?”
  素儿点头:“却也就是他特别关照了京畿令,说你是重要证人,给你换的牢房。”
  方无舛脑子“嗡”的一声:“不可能吧,他是山贼,他是山贼!怎么会是乐宁侯……”
  素儿轻叹一声:“他不是一般的山贼,亦不是一般的公侯。”
  方无舛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素儿也没有说话,拿了那柄木梳来,解下那支木簪,轻柔地帮方无舛梳理起头发来。
  梳着梳着,方无舛忽然笑了一声:“我忽然觉得很好玩。”
  素儿手上一顿,又继续梳理她的秀发。
  “那我何时可以堂审?”
  “这个还不太清楚。你在堂审时只要咬定杀钱石是乐宁侯给你的密令就成了。”
  方无舛微微点了下头:“原来那贼叫钱石。”
  “是啊,”素儿已经为她梳理好了头发,轻轻绾了起来,“石破惊天了。”
  “惊天?不会连女皇也知道了吧?”
  “是。乐宁侯将钱石一案涉及本月新赏的汉阳知府丑闻全都禀报了女皇,所以你这一件本该在京畿令这儿结案的命案如今已经调去了宪部。”
  方无舛倒吸了口气:“哎哟,这个林大哥,哦不,乐宁侯,他是想整死我啊!我可没上过堂审的……”
  素儿抬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摸:“不怕的。”
  方无舛冲她微微一笑:“我才不怕呢,有你在,你会救我的!”
  素儿也淡淡一笑,就垂下眼去:“宪部不知何时才会开审。乐宁侯倒是催得急,不过卷宗资料尚在收集中,可能会有一阵子了。”
  “有两阵子我也不急。就是没你在,我好孤单的……”
  “我也,很想你。”素儿说出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有点红,便立刻岔开了话去,“对了,‘霹雳琴’给你带来了,你如今可以静心练琴了,要好好练琴……”
  方无舛却仍然抓住她刚才那一抹脸红不依不饶:“你说你也想我的……”说话间就凑上嘴去,在素儿的颈间狠狠一吻。素儿没有躲开,只是偏了偏头,从胸腔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这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却有着巨大的引力和刺激,方无舛只觉得自己在这声轻叹中已经绵绵飘忽,鼻间是她的气息,哪里都是她的影子,于是不自觉地想在她身上索求更多……
  素儿在她那个位置极敏感的吻落下前躲了开去,而尖嘴猴腮那个嫌重的脚步声此时也刚好近了。
  方无舛一眼的失望,痴痴望着躲开的素儿,像个孩子被人抢走了心爱的玩具那般无辜。她的眼神,只让人想对她加倍爱怜。
  素儿触及了那双眼,心里一痛,索性移开了眼去,抛下一句:“你,好好练琴。”说完便转身向牢门而去。
  方无舛轻轻“诶”了一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路,心中酸涩的感觉渐渐涌入眼底。原来自己,还是不够坚强么?或者,只是因为你?
  素儿走了两步,忽然叹了口气,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方无舛的神情让她心痛:“我,等你出去了,我会补偿你的……”
  嗯?方无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边素儿已经走出了牢房,如今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么?等我出去了,会补偿我的……
  那么,怎么补偿?
  方无舛忽然自己就笑了起来,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来蒙住了头,好呀好呀,那我等着,等着你的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咳,依旧在卡文期,所以更得非常吃力。
有一种作者叫“考据狂”,那么与之相对的,就是我。
= =||
不是不喜欢考据,实在是,没时间……
所以如果亲爱的们看到了周朝的服饰夹杂着唐朝的官职或者不明朝代的刑律,只要想想咱这是“架空”,于是一切都好解释了。嗯!
苍天啊,且让我过了这卡文期吧!
                  琴痛
  监狱里的日子似乎只能用日出、日落,吃饭、睡觉来形容。
  换到新牢房的头一天,方无舛过得非常浑噩。由于换了牢房之后睡得好了,吃得香了,又加上素儿一番宽心的话,她立刻觉得压力感全无,紧迫感亦消失,就盼着那三餐饭食了。而其余的时间不是躺在床上东想想,西想想的,就是拿着那面有裂纹的铜镜东照照,西照照的。实在是,非常闲。而矮几上的霹雳琴,却是连盒子都未曾打开。
  没人催着她练这学那了,也没有任务迫使她精神紧张。也许外面的人一个个绷紧了神经,在方无舛这里,却是一片的云淡风轻。
  这哪里是坐监,分明是度假来了。
  不过为了防止自己忘却进来了多久,她便在墙上用梳子背面划出横线作为计时方式。所以这天当小窗的最后一缕光线被黑暗吞噬前,她在墙上划出了第三根横线。
  天黑了,更加无事可做,那么只好睡觉了。方无舛的理论是,养精蓄锐,方能迎接明日或者后日那些未知的挑战嘛。
  
  这一觉睡得有些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无舛只觉得朦胧间一股异香钻入鼻孔,沿着鼻腔入侵到肺部,呼吸间散布到身体的每一处。而这香气在体内扩散,幻化作无数个小铅坠一般,让方无舛觉得全身无比沉重,连带的心跳也艰难起来。
  她张开了嘴巴,因此时仅靠鼻腔吸进的气已经完全不够,胸腔中的窒迫感越来越强烈,于是每一次心跳都让她觉得悲哀。
  她全身绷紧,两手握拳,眼角滴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只是觉得难过,好难过。
  “错了就该罚。”幽懒的声音在身体的每一个香气所到的位置响起,刺激得身体每一处都紧张到发痛。
  “无,无舛错了……”方无舛好容易从口中挤出这句话来,已是丧失太多气力,无法再说下去。
  “旁人都在为你奔波,可你倒好,在这儿偷起闲来。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声音在体内荡漾,击得方无舛好一阵抽搐,最后已经是散了神志,只睁开依旧不断淌出泪水的眼。
  香气这才从她微微张开的口中溢出。
  透过泪眼,方无舛似乎看见一团淡绿在眼前,又渐渐消散。而身体内的坠重感也随之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一阵微喘后方无舛重又睁开了眼,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方才,是浦主来过了吗?
  她向四周看去,静得可听见心跳的监牢里只有微弱的油灯的光亮。深吸一口气,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仍还是监牢里的那股气味。抬眼看了看那口小窗,天,已经在亮了。
  方无舛忽然记起方才那许多许多的泪水,应该是有湿润的痕迹。便向床上所躺之处探手摸去,却是摸了个遍也只是干爽。她不禁微微一愣,那么刚才,只是个梦?
  不管是梦或是实,自己确实不可继续浪费光阴。此来京都既是因着任务,那么不管身处何地,都要继续练习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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