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局

第67章


当日顾小七之仇,他并未忘记。他庆幸天下医术最高者是他,若非如此,他如何才将顾紫烈自黄泉路上拉回。若不是局势混乱,他早已杀之而后快。
  
  “难道程大夫不怕你还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从此便没有逍遥的日子过了。”段斐然孝感动人,却感动不了心如铁石般的程书澈。顾紫烈是他的女人,他无法为她手刃仇人也就罢了,还要救他的母亲不成?
  
  程书澈冷冷地答道:“段大侠尽管说去,程某最近闲得发慌,正愁没有机会活动筋骨。”
  
  “段大侠不必纠缠,程某说了不问寻常病症便是不问,休要多言。”说罢朝药膳堂施施然而去。
  
  段斐然伫立在雪地里,眼中写满无法发泄的怒意,若不是有求于他,他身后的长剑又怎会姑息。
  
  痴傻的老母,段家的血海深仇,都是压在他肩头的重担。他不敢忘,不能忘,也不会忘……
  
  早在程书澈翻身下床便已醒来的顾紫烈悄悄地打开房门,探出小脑袋与段斐然示好,“段大侠,你先回去吧,程小三那人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强迫于他,他定会与你计较,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令堂,还丢了性命,那么令堂的余生又有谁人来护?”
  
  程书澈的性子她约摸清楚几分,平日看着放荡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温柔淡雅。经常见死不救,却并非铁石心肠。
  
  “顾姑娘?”段斐然不由地一怔,当日在姑苏他多次见到顾紫烈出入医馆,却不知这个娇俏灵俐的丫头已随程书澈身侧。
  
  顾紫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别声张,我会想办法让程小三为令堂看诊,只是还请段大侠不要将程书澈未死的消息散布出去。”
  
  这是一个交易。顾紫烈没有把握程书澈会不答应,但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她不愿见到程书澈与江湖各派大打出手。不是没有胜算,而是不愿见他时时刻刻戒备,失了慵懒淡漠的风骚。
  
  *
  
  夜晚,趁着程书澈被程罡叫到主厅训话之际,顾紫烈踩着临安城新年的流光异彩悄悄来到段斐然位于城西的住所。
  
  这是一座落败的宅院,年久失修,已有多处坍塌,庭院内堆满积雪,泥土混着融雪随处可见。
  
  庭院内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拿着扫帚吃力地扫雪,那女孩粗布棉衣,却难掩俏丽消瘦的脸庞,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初见顾紫烈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敢置信地朝她走了过来,“姑娘,你可是段大娘的亲戚?”
  
  “段大娘在屋内吗?”顾紫烈也不否认。
  
  “刚歇下。”阿虞是段斐然捡来的养女,平日在家帮忙照看段母,生怕她一时情绪失控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姑娘是大娘的什么人,我看姑娘与大娘长相相似,都一样是天仙似的人儿。”
  
  顾紫烈经不得人称赞,羞赧地垂下头,“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大娘?”
  
  阿虞还未来得及作答,只见从老旧的宅子里跑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她的目光涣散,嘴中念念有词,单薄的亵衣被寒风吹起,惨白的脸上一片死灰之色。
  
  “儿啊,我的儿,你到底在哪里。”
  
  阿虞忙上前搀扶,“大娘,爹进城送货去了。”
  
  “儿啊,你还那么小,娘对不起你。”段母眸中忧伤,幽幽转动。不经意间瞥见院中神情呆滞的顾紫烈,立刻挣脱阿虞的手朝顾紫烈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挠头,我正在努力码字。
程小三,乃一定治好小七的母亲。
不然,岳母娘就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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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新文求包养:这是一个关于合体之后和谐问题的温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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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武林往事 ... 
 
 
  
  月上中天,繁星闪烁,寒风萧瑟,阵阵刮过。
  
  段大娘一步步地走向顾紫烈,伸长颤抖的双臂,嘴中念念有辞,清澈的瞳仁中有一种深刻的记忆正在翻涌,那一张张熟悉的容颜,一句句美好的誓言在眼前略过,那些掩埋在灵魂深处的情感愈渐清晰,只化成喃喃的低语与呼唤:“孩子,我的孩子……”
  
  地面泥泞,湿滑难走。顾紫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掩盖不住她脱俗的雍荣气度,布满皱纹的脸上难掩她昔日精致的眉眼,凌乱的银丝披散在身后,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悲伤。
  
  若不是阿虞在身边搀扶着她,顾紫烈会以为她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
  
  “孩子,娘对不起你……”眼见着快够着顾紫烈的衣袖,她脚底打滑,身体倏然往后仰去,阿虞反应不及,站立不稳,也跟着往后摔去。
  
  顾紫烈眼急手快,一手一个把她们扶稳,心有余悸地示意她们到廊下干净的地方去。
  
  可是段大娘却抓住她的手臂不住,眼中泪光闪闪,双唇颤抖,“孩子,我是娘,我是娘啊。”
  
  顾紫烈见她可怜,也不便拂袖而去,只得任由她拉扯,柔声道:“大娘,您认错人了,段大侠还没回来呢!”
  
  “姑娘休怪,大娘一直是这样的,见谁都这样,您别介意。”阿虞窘迫地陪着不是,生怕段大娘又出什么奇招,忙拉着顾紫烈一道把段大娘扶到屋檐下比较干燥的地方。
  
  “段大娘是什么病。”顾紫烈把阿虞拉到一边,躲开她满是期待的灼热目光,袖子仍在段大娘的掌心下紧紧地攥着。
  
  “失心疯,时好时坏,今日还算好,没有哭闹。”阿虞也是莫可奈何,所有大夫都劝段斐然放弃,可他依旧执着于寻医访药,发誓要治好母亲的病。
  
  “为何会这样?可有缘由。”心病应由心药来依,即使程书澈天纵奇才,也无不面对因心而起的病。顾紫烈朝段大娘温柔地一笑,感觉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缓慢伸展。
  
  阿虞摇头,段大娘一向是时好时坏的状态,见谁都叫孩子,还好街坊四邻还算和睦,从不与她计较。
  
  “大娘年轻时肯定是美女。”顾紫烈惋惜道。
  
  “爹说,大娘年轻时是武林第一美人。”
  
  “爹?”
  
  “就是段大侠段斐然。”阿虞羞赧地低下头。
  
  顾紫烈不禁奇道:“他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闺女?”
  
  “我是他捡来的,我叫阿虞。”
  
  “哦……原来如此。”顾紫烈狐疑地盯着阿虞上下打量,“段大侠可成家?”
  
  “尚未。”
  
  “难怪这么冷冰冰的!”说起来段斐然也是武林名士,怎么说也不至于家徒四壁,一把年纪还未成家。
  
  话音刚落,那道玄黑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进庭院,直直向她们行去。
  
  段斐然一见是顾家的七小姐,不免低头一滞,客气道:“顾姑娘大驾光临,段某不胜感激。”
  
  “段大侠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顾紫烈同情地看了一眼仍是目光涣散的段大娘,无奈地扯了扯袖子,“我看大娘的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段大侠别被江湖郎中骗了。”
  
  “段某自有分寸。”段斐然解开背上的三尺长剑,蹲下腰背起母亲,“天色已晚,顾姑娘还是回去吧。”
  
  段大娘突然松开顾紫烈的衣袖,伸长手臂揪起段斐然的头发,“恶人,放我下去,我跟你拼了,不许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段斐然忍痛,“娘,孩儿在呢。”
  
  “不是,你不是,我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娃娃,不是你,你是孽种,你是孽种……”
  
  段斐然脸色惨白,不太自然地护牢母亲,任由她揪扯着发髻,步履蹒跚,“让顾姑娘见笑了。”脚步不再迟疑,快速往屋内移动。
  
  顾紫烈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想,为何当年段家一百多口人全部命丧菊灿灿之手,缘何段母侥幸存活,而段斐然目睹一切也顺利地长大成人。为何菊灿灿没有杀他灭口,没有将段母掳走或是也一并杀死。
  
  一个成名已久的侠盗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人生留有如此重大的污点而不闻不问。
  
  当年的段玄武也只是一名铸剑师而已,缘何会被菊灿灿杀害?
  
  疑点太多,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顾紫烈晃晃悠悠地窜进程府,远远地听到打斗声,刀剑铿锵,听在顾紫烈的耳中好似一曲动人的高山流水。
  
  她兴致高涨,展开身形寻声而去。
  
  果不其然,打斗声来自程书澈的小院,而院落的主人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捧着一盆桂花酥吃得不亦乐乎,时不时闭目养神,对离他五步之遥打斗正酣的一男一女无动于衷,俊朗的脸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顾紫烈定睛一看,那不是任楚嫣和阙朝羽吗?他们俩什么时候结下梁子了,打得如此卖力,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她都能清楚地看到他们额头上的汗珠。
  
  “喂。”顾紫烈蹲在程书澈身侧随手拈起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他们干嘛呢?”
  
  程书澈双眸微眯,伸手覆在她脑袋上摩娑,“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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