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划无痕

是么，他是这样说的么？
    现在我心中是什么感受，我实是说不出来，有一分欣喜，一分无奈，一分可悲，一分叹息。但我自知，若是我这次不去，我将会后悔一辈子，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即便是无缘，我也想一试。这便是我，凤雪冥！
    我去了幻梦楼，这是他为我而设的。这名字！我失笑，说得可真有深意啊。何轻痕，你到底是想我做什么？当作幻梦一场？
    我再次见到他。
    他静立在我面前，平静无波，四周的空气仿佛是凝结的。他抬眸看我，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瞬间变了。变得波澜壮阔，绮丽如画。他拉起我的手，对我身后的绮月十二杀郑重地道，“请各位前辈放心。”
    绮月十二杀，是绮月楼主的守护者，亦是绮月楼主的死士。这代的绮月十二杀，是看着我长大的，无一不是武林中泰斗一辈。在我说要来幻梦楼时，他们都明白，私下间也找我谈过，以他们的经验才智，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事。只是，我过于执着。所以，他们面对他时，神色并不算太好。
    我黯然。转眼间又泛起温柔缱倦的笑，与他并肩前行。走过层层院落，穿过重重楼阁，朱户丹栏的高阁，是我住处。我看向他，“很美。”我赞叹。
    他浅笑，“你喜欢就好。”他的目光从容，温柔如水。我望向他，他眼底映着我的身影。他为我折花一支，“倾城绝色怎可述，满堂锦绣尽失色。”我低头，心中羞涩。我知道，此时的他是真，可明天，后天，或是再几天呢。他现在待我真心，但转身后他又如何？
    难得糊涂！从前我总厌恶唾弃那些只会傻傻的惹事、不懂他人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笨女人，现在，我又希望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女人，有时候看事不要太清，想得太多，只会徒惹心烦。
    晚上，他拥我入眠，并未逾越，我也没反对，我来自现代，没有那么多迂腐的思想，只要是你情我愿，发生关系也是情理之中。可惜，我们没有感觉，虽是相拥，但那心中鸿沟仍存。整晚，宿命感、无奈感、可悲感接涌而来，仿佛是陷入无边的深海之中，举目无物，整个天地只有自己，窒息的威胁铺天盖地而来。
    幻梦楼中，琴剑相和，诗书为话，且唱天上云为衣，且卧地上草为榻，柳枝可当青锋寒，竹叶暂作玉笛吹……我看他潇洒挥剑，他看我泼墨写意，我为他煮酒拭剑，他为我簪花画眉……那样的相契相知相惜。
    这是我渴望了两世的生活啊。
    然，是天怜之，还是人为之？
    我都忘了，我潜心陷入。他知我极深，只是不言。在我身边，他放下了全身的冷漠，他的眼里不复平淡，每每见我，光辉绮丽如锦绣江山。
    来到幻梦楼的第七天，天气突变，不再是前几天的晴朗明媚，万里无云，反而乌云盖顶，阴雨绵绵。
    清晨，我窝在他怀里，敛眸掩去其中再难深藏的悲痛，压低声音，使其听起来不那么沙哑，“轻痕，变天了。”
    他的下巴在我发间摩挲，声音低沉，不是清越，是低沉！“是啊，要变天了。”抬手安抚好我，安声道，“再睡一会。”
    “嗯。”我答应着，依言闭上眼。过了大概一刻，我便感到颈间一痛，身上一凉。他……离开了……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是轻痕！还有一个不知之人。
    “你过分了。”声音带着叹息。明明人在门外，而我又未睁开眼睛，可我就是觉得此人在紧盯着我。
    “我知道。”
    “你知道？”声音已然带有嘲弄和愤怒，“你知道还这么做！你知道她是谁？绮月楼主！倾城之姿，绝世之才，天下皆知！你不该如那些不知廉耻的纨绔子弟一样，天天追着她！以她的才貌，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呵呵。”满含自嘲的嗤笑，“三杯清茶问姻缘，心待灵犀一点通。王孙公子尽折腰，无人能得美人归。三杯清茶啊……”
    “嗯？”
    “不是我以为逃得过，而是，我重头到尾都陷进去了。呵呵，有时我想若是当初没去武林大会该多好，就算去了，也没见到她，品到那三杯清茶多好。”
    “解不开的。”此人声带安慰。我心中好笑，解不开？可它就是被解开了！
    “不！我从看到的第一眼就明白了，此生除她，无人懂我。见到她就忍不住想和她一起，看到她笑就忍不住欢喜，与她相遇，与她交谈，心中总是平静安稳的。我自知爱她，她也清楚我爱她，而我也知，她亦爱我。只是我们很难很难。”
    “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曾经沧海难为水。”
    你说，我是该悲还是喜？他待我真心，我予他真情，我们两情存在，妄想相悦，可终是难！难！难！到底是何事，令我们在此刻相亲相近时，依然保有一分相防相忌。在此之前，我没理过江湖事，可来之前还有一次房家长子被袭之事啊，我再笨，也该明白，轻痕和房家的灭门之仇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或许，房家灭的就是轻痕的家！
    门外再次传来声音，那人再道，“既然如此，此女不能留！”说毕，我感到一阵阴冷，庞大的杀气隔着门也感受得到。
    忽然，杀气戛然而断，另一股淡如静水的气势升腾，“不要动她！”在这股气势的保护下，我只感到一阵安心，就算有再大再多的痛苦和阻隔，我都可以与他携手走过。
    “唉……你好自为之。”接着脚步声远去。
    房门被打开，轻痕缓步走近，在我身旁坐好。我并未睁眼，只是静待他开口，良久，他开口了，一声叹息：
    “冥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心痛，是啊，对我，是杀是留？我想迟早是杀的，对于他这种绝世的天才来说，情感，只会是他的绊脚石！
    我想，我一直隐藏，并打算永不动用的武功，终于要被人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