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划无痕

我倚在绮月楼顶层的红栏上，满头白发随风飘舞。
    房家一夜灭门，幻梦楼中死人无数，加之我的存在，以及我的白发，一时间，武林中传言纷纷。虽说不愿让房家一世清明毁于一旦，但绮月楼的宗旨，是绮月楼一切为上，就算是皇帝，也一样忽视。无奈之下，绮月楼公开了部分有关房家的往事，最后，房家的一切一切，就这样被我硬生生地毁了。
    那晚我一瞬白发，轻痕带着我狂奔去房家，一进去，便见尸身无数，满堂寂然。房家当代家主一见我的白发，立刻大笑起来，疯狂！癫狂！痴狂！“我房家起于绮月楼，也毁于绮月楼！”然后冷冷的扫过我，“绮月楼主？哈哈！若不是绮月楼主，房家何会步入这浊世？若不是绮月楼主，房家现在又何会灭亡？”
    我和轻痕相对无言。
    绮月楼，存在了数百年了。而绮月楼主，一直是女性，从不涉入武林之事，国家之事。然数十年前，绮月楼主却是凌家的小姐！
    房家一直安稳的表面里，实际藏着极度的危险！俗话说，富不过三代，房家传承近百年，腐朽早就深入内部。而当时的绮月楼主凌小姐，为帮助兄长凌理以成大事，给房家伸出援手，房家焕然一新！作为代价，房家则时代守护凌家。
    所以，房家才一直在防备我时纵容我。没想到的是，绮月楼的不传之秘，就是楼主的武功！他们失算了，以为可以轻易杀我。但念及绮月楼，就只是给我下了毒。放了我这么多的时日，终究被轻痕找上门来，被我的协助一举歼灭了。
    不过，房家再纵容我也有个度，在杀人时绝不含糊。给我的毒还真是独特，竟是在一月之内，迅速老去，以百龄的老态步入黄泉。这对于一般的美女来说，可真真痛苦啊。
    这毒是首次使用，甚至连名都没起，专为我设计，既然如此，我就送它一名——瞬间！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我回头，果然是轻痕！一连几天，他都陪在我身边，绮月楼中竟没人反对他入住绮月楼，可能是看我时日无多，给我些微的安慰吧。
    真好，死前还可以和心爱之人度过快乐的日子。我真开心，真的，很开心……你看，我笑得很开心，我想，就算一头白发，但脸还是看得过去的吧，笑起来依然会很美很倾城的吧。
    “我记得，我以前常常笑话自己，说自己想得太多，管得太多，总有一天会华发早生的，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我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说。
    “嗯。”轻痕淡淡地答应着。他现在依旧平静无波，但不像过去那样毫无感情，反而是默默无闻，静静深入的温柔。他看着我，眼底有小小的，极力掩饰的心疼，“会回来的。”
    我知他安慰我，可是“瞬间”根本就是新药，连房家也不知道它的解法，我连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怎可能回到过去那般潇洒的生活。我扬起眉，大言不惭，“我小时候曾听过有一个白发魔女，貌美过人，武功高强。我想我现在不就一个白发魔女，倾城之姿，绝世之才，武功也过得去，到时候，我就以白发魔女的名字，闯荡江湖，潇洒一生。”然后看着他的双眸，“而后就和你一起，琴剑合奏，诗书为话！”
    我们对视着，许久许久，眼底都生出不可阻挡的悲戚。
    “不要说了。”他的声音已开始沙哑，“不要说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过来把我紧紧抱住，很紧很紧，我深深地感到他的哀伤。我回抱住他，他哀伤，我又何尝真开心！
    我捧起他俊美无双的脸，轻轻的落下一吻。他一怔，随即垂首，覆上我的唇，浅尝。可渐渐的，越发深入，他紧紧抱住我，似要把我陷入他的骨肉之中。我感到被压得极痛，欲张嘴呼痛，下一刻，一物破门而入，猛然袭来，狂卷向我的唇，舔向我的齿间，追逐着我的舌。他的气息随之深入，专属他的气息。
    这不像往常的他，他一直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漠，冷漠得近乎无情。我想，我的话终于刺激到他了。
    他还要在进一步时，忽的停下。我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无力地纠缠着我的白发。我苦笑，他还是介意“瞬间”。我无力地坐在榻上，等待他的开口，我再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矛盾和痛苦。
    “如果让你放弃绮月楼，放弃这尘世中的一切，你愿意吗？”他偏过头，不再看我，他是怕我拒绝啊。
    我摇头失笑，让他的脸正对着我，认真地看着，一字一顿，“有君之地，纵为阿鼻，亦是天堂！”
    他狂喜，笑容在他脸上展现就如冬日忽来的暖阳，融融的，暖暖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道，“那里可能有办法，可是若进去了，就是那里的人，不可再入尘世，即使是过往都化作飞烟。”
    “你长大的地方？”我问。
    他点头，“我出来，是得到应允的，加上我们两家交好，所以也不那么严格。可是你是外人，他们会接受你的代价，就是如此。”
    我笑，尘世的一切，我看了两世，早就不带什么眷恋，若说真有什么可牵挂的，就只有绮月楼而已。
    我安排好一切，打算辞去绮月楼主之位，但绮月十二杀都拒绝，说要看我到时候再说，我无奈，只好继续带着绮月楼主这名。
    我们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毕竟一月之期已过七天。五天后，我到达了那处神秘的地方。
    它在凌都郊外，我初见时都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个世外桃源！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一定能比它更美好。
    我见到族长和长老们，族长和长老们一见我已苍老了不少的容貌，顿时一惊，惋惜之意无不展现。族长看着我，道，“凤姑娘，我们可尽力帮你，但你却是真愿意进来这里，永不后悔？我知道你是绮月楼主，我可允许你在不泄露我族之事的前提下，迅速找到继承人继承绮月楼。”
    可我完全没有听清，我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落在堂内的字画上！
    字画上的字娟秀可人，画灵动飘逸。可是可是，上面的字是这时还未出现的简体字，上面画的，是中国现代特有的风景！
    我轻吟出上面的词，苏轼的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