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梦倾情

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前代帝王或享年不永，史论概以为酒色所致也，皆书生好为讥评，虽纯全净美之君，亦必抉摘瑕疵。朕今为前代帝王剖白言之，盖由天下事繁，不胜劳惫之所致也。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猶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太祖、太宗初无取天下之心，尝兵及京城，诸大臣咸云当取，太宗皇帝曰：明与我朝素非和好，今欲取之甚易，但念系中国之主，不忍取也。后流贼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自缢，臣民相率来迎，乃剪灭闯寇入承大统，稽查典礼，安葬崇祯。昔汉高祖係泗上亭长，明太祖一皇觉寺僧，项羽起兵攻秦而天下卒归于汉；元末陈友谅等蜂起，而天下卒归于明。我朝承袭先烈，应天顺人，抚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无非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年力盛时，能弯十五力弓，发十三握箭，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然平生未尝妄杀一人，平定三藩，扫清汉北，皆出一心运筹。户部帑金，非用师、赈饥未敢妄费，谓皆小民膏脂故也，所有巡狩行宫不施采缋，每处所费不过一二万金，较之河工岁费三百余万尚及百分之一。昔梁武帝亦创业英雄，后至耄年，为侯景所逼，遂有台城之祸；隋文帝亦开创之主，不能预知其子炀帝之恶，卒致不克令终，皆由辨之不早也。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七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睿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卯
  ……
  雍亲王，不，或许现在该叫雍正帝了，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现在宫里宫外乱成一锅粥，虽然有胤祥帮衬着，可是有些事情还是难以解决。
  三天，整整三天，胤禛终于有了回王府的时间。那拉氏带着一干人等在门口迎接他。
  再一次回到这里，胤禛的心境再与从前不同了。现在，那个紫禁城已经是他的了，而他的潜邸大概只成了一座宫外的行宫或者是别院之类的府邸了。这里远没有皇宫豪华，可是在胤禛的心里，这里才是他的家呀！终于成功了，可是回头看，原来自己不知何时早就背叛了自己的初衷。开始争夺皇位的时候，他心里装着的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可是后来呢？后来，那感觉就变成了不甘示弱的心，初衷，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这个认知让胤禛觉得自己变了，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天下人！
  “起……平身吧！”胤禛伸手把那拉氏扶起来，“辛苦你了！”
  那拉氏没有说话，可是她知道他才是那个最辛苦的人。
  胤禛协那拉氏往屋里走去，顺手也拉了梦月的手。
  梦月没想到胤禛会在成为皇帝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堂广众面前就做出这种动作，不由低叫了一声，“王……皇上！”
  胤禛没说话，而拉着她的那只手却握的更紧了。
  梦月，你可知道，因为这个位置，我失去了太多。因为出生在那个毫无人性的地方，我从小生活的都是那么艰苦。几乎没有父爱，自己的额娘从来都不会正眼看自己，唯一对我好的人去世的有那么早。我的世界里，邬思道像是个阿玛，而你，就是我唯一认定的女人！看着，胜利者是我，可是……这一场历时了这么多年的争斗真的有胜利者吗？或许每个人都败了，因为我们失去的都太多了！
  梦月，你可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以后不比从前，我们就连见面都要经过太多繁琐的程序。我想过了，如果我不把对你的爱与真心表现出来，那么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了。
  梦月，你不了解在后宫生存的法则，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虽然皇上太过宠爱一个妃子会让那人成为众矢之的，可是我有信心护你一生，所以我要你成为这个“众矢之的”！
  因为……
  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每日都像以前一样陪在我的身边！
  我失去的太多了，我为了这个位置赔上了太多东西，我无法再将自己的爱赔进去！
  阴谋
  果然，生活的环境改变了，人的身份改变了，原先的心境也会跟着改变。梦月本以为自己会跳出这个规律的圈子，可是事实上，她并没能成功。在皇宫里，吃的住的用的都比以前要好很多，但是唯一让梦月不开心的就是她现在基本上是没有了自由。这不仅是说她与胤禛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还有她总是觉得这皇宫根本不是人住的，就连练武也都快成了奢侈。
  对此，她很想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这些流传下来的传统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改变的，甚至胤禛说不定也办不到。所以，她干脆保持沉默。
  现在，她和当初的那个自己已经不一样了。这个皇宫里，事情太多了，她都不想管，她只是希望自己的福宜不要再那么苦，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不用疾病缠身，可以和其他皇子一样去上书房学习。
  只是，这个小小的愿望自从福宜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奢望！
  梦月也曾想过，小小的福宜怎么可以承受那么大的痛苦，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离开人世，至少可以少受一点儿苦。或许是作为母亲的私心，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做了这个放弃福宜的决定。
  “你，决定了吗？真的不会后悔？”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胤禛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跳出来反对，只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月儿，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抛掉那个想法，好吗？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我有了给福宜治病的资本，即使是付出再多，我也要找到能给福宜治病的人，明白吗？”
  胤禛可谓是足够细心了，可是梦月也不想让他为难，加上她是已经下了决心的，所以就算胤禛给出了这么诱人的说法，她还是没有改变她的初衷。她哑着嗓子，下了这个重要的决定，“我……决定了！”
  “月儿……”
  “你不要再说了！”梦月马上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什么都不要停，不要……”她怕，怕会因为自己一时下不了决心而让福宜接着受苦。
  她以为自己可以看开一切，可是当福宜抓着她的手告诉她心中的话，她还是心软了。
  “额娘，福宜感觉身体软软的，好不舒服呀！”虽然他一直都在承受着这种痛苦，可是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即使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还是忍不住想说。
  “别怕，没事儿的，太医来看过，福宜就会好的，知道吗？”梦月紧紧地抱住福宜，想给他更多的勇气与力量。可是，忽然之间，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忙问到，“福宜告诉额娘，你每天都会生病，很难受，你……还想活下去吗？”
  她本以为一个孩子，不会想太多。既然活着这么累、这么难，他应该会愿意死去。可是，福宜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说，“额娘，你怎么会这么想？福宜每天都会生病，可是每一天，福宜都有阿玛和额娘陪着，福宜不要离开你们！”
  “福宜不知道吧？人呢，如果死了，那么就会到天堂去，那里很美很美，比御花园还要美，而且，福宜在那里，不会生病，可以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玩，喜欢吗？”梦月接着诱导福宜。其实她也不舍，只是长痛毕竟不如短痛。况且，有了福宜的同意，那么她心中的愧疚也会小一点。至少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被吓醒。
  “不喜欢呀，再好的地方，没有阿玛和额娘，福宜也不要去！”
  “你……阿玛和额娘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是啊，福宜最爱阿玛和额娘了……嗯，要是以后额娘会给福宜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福宜也会爱她的！”
  梦月不说话了：福宜这个想法，那她要是下了那个狠手，自己还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哎……算了吧，就这样吧，民家不是有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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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胤禛见梦月迟迟不动筷，担心地看着她。
  “嗯……心里不舒服，不想吃！”大概还是因为福宜的事儿吧！
  胤禛也想到了这个，但他并没有跟着梦月感时伤秋，而是笑了笑，“其实你不必想这么多，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万事总是有一个定数的。虽说不可以轻易地向命运低头，但是有的时候太固执了也不行。福宜的命数也有老天安排，我们就是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没用的，尽心尽力就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