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弃妇

    在那无尽的黑暗里，噩梦般的黑暗里……
    欧阳沣无法睁开眼睛，痛苦和疲倦如潮涌的海浪般向她阵阵袭来，仿佛是一个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洞！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却毫无力气逃离。
    在黑暗中……
    喉咙如此干哑，痛苦中的他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可是，神智却渐渐清明。
    疼痛如波涛般敲打着他的头部，欧阳沣浑身痛得没有一丝力气，他知道他没有死掉，然而，却有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惧的感觉让他突然间无法喘息，世界被抽离成空洞……
    “啊——！”
    痛苦地睁大惊恐的双眼，欧阳沣满额惊汗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的剧痛让他喉咙一甜，一口血险些呛咳出来！
    他……还没有死吗？
    “你醒了？”
    一声淡淡地声音飘来，欧阳沣闻声望去，只见商煜正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不辨喜怒。
    “商煜？我还没有死掉么……”欧阳沣看着他，忍不住苦笑。
    “就算没死也快了。”商煜的语气不是一般的刻薄，看着他眼神冷冷的。
    明明他的身体已经透支的厉害了，还不要命的连日赶路来汴京找他，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咳咳……”欧阳沣被他的语气逗笑，“商煜，我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担心吗？”
    “哼。”商煜生硬的撇过头懒得看他。
    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
    都要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我还能撑多久？”见商煜心情有些不佳，欧阳沣忽然轻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轻的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可是一句话中流露出来的丝丝悲伤还是被商煜听了出来，他神情一冷，薄唇微抿，淡淡道：“最多不出三日。”
    太医的话说得很清楚，他体内的毒这二十多年以来从未停止过，一天一天逐渐侵蚀体内，渗入五脏六腑，就算世间再稀罕的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
    “三天啊，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欧阳沣忽的轻轻一笑，看着商煜的神色忽然一转，说出了一句令商煜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商煜，你听好，我只说一遍，她没死。”
    “你……你说什么？”商煜无比震惊的看着他，握紧他的手指因激动有些微微颤抖。
    她……没死么？
    她居然没死？
    这……怎么可能？
    “她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如无意外，不出五日便可以到达汴京。”欧阳沣神色平静的慢慢道出令商煜震惊万分的话，顺便补充了很重要的一句，“而且，她体内噬心散之毒已经完全清除干净，可以健健康康的陪你一辈子。”
    “欧阳沣，这……怎么可能？”商煜不敢置信的抓紧他的胳膊，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破绽，可是欧阳沣用那种平静淡定的神情无比认真的告诉他‘她没死’，他再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欧阳沣神色平静的抽出自己被他紧抓的手臂，忽然无比认真的问了一句：“商煜，你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的话吗？”
    因为他问得这么一句，商煜忽然神色一变，思绪渐渐飘回到那次仅有他们两人的对话……
    “你比我幸运，可以潇洒地放弃一切，可以拥有一辈子的时间和她相守，我却永远不可以。”
    “商煜，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给她幸福。”
    “好，我答应你。”
    思绪渐渐被拉回，商煜看了脸色苍白，似乎连支撑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的欧阳沣却依旧用最后的力气望着他的那双坚定万分的黑眸，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
    “好好……”欧阳沣点头，忽然看着天空，大笑，“有睿王这句话，天下何事不可放心？生死均可相托，信君必不相负！”
    “岚岚，就拜托你了。”
    “这样就算现在让我死去，我也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声一声，欧阳沣的坚定话语在他的耳畔回荡，商煜忍不住浓眉紧蹙，“欧阳沣，或许我们还有别的方法可以……”
    “哈……”欧阳沣忽然勾唇一笑，那个笑璀璨万分，十分的骄傲自负，“堂堂睿王爷何时变得这么拖拖拉拉起来？我欧阳沣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敌人的怜悯，你是在可怜我么？”
    “纵然你可以与她相伴一生，可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未曾后悔过，你相信么？下辈子我绝对要比你先遇到她……”
    商煜闻言，猛地握紧了大掌，神色肃穆的抱拳向他施了一礼，“欧阳沣，多谢。”
    “谢什么？”
    欧阳沣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我输你，不是因为我不如你，只是失了先机，倘若我比你先遇到她，我绝不会输。”
    商煜忽然不知道一是该说些什么，他说的未尝不是事实。
    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欧阳沣道：“还有，如果有一天……她找上门来问我，务必请告诉她未曾见过我。”
    “拜托了。”
    “放、放心。”商煜终于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句承诺。
    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人世间，只为不让她伤心……
    “好好好……”得到他的承诺，欧阳沣终于放下心来，仰天大笑着却突然吐出一大滩血，双眼一闭，瞬间昏迷了过去。
    “传太医！快传太医！”
    商煜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俯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忽然冲门外吼道。
    门外，商言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听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自身的存在，直到商煜的怒吼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她……没死吗？
    竟然……没死吗？
    这个震惊的消息让他浑身僵硬无比，半天未回过神来。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机会？
    思及这个可能性，商言忽然收起了一贯玩世不恭的笑脸，沉声对身边的影吩咐：“影，传我的命令，速去接她入宫。”
    不管如何，他……不愿意再失去她了！
    既然欧阳沣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死讯，那么就让他来隐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