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虾跃龙门

第42章


等你醒了小虾米随你怎么欺负都行,公子……”
  “欺负人不是好孩子。”
  弱弱的低语从床上的人嘴里传出,我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见他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睁开清澈的眸子对我甜甜地笑。愣了一瞬,忽而鼻子泛酸,喜极而泣,“公子你终于醒了,小虾米好害怕你醒不过呢!”
  “为什么会醒不过来?”他那明亮的眼睛在黑暗的屋里如星辰闪烁,说话时更是睁大了眼一瞬不移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单纯得就像……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我惊讶无语时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点点我的眼角:“这是什么?”
  我哑然,隐隐意识到不对,试探着看着他:“公子,你认得我吗?”
  他偏了偏头,好半晌才回我:“你是大姑娘。”
  这话让我的心尖抖了抖,再问:“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他又想了许久,皱了眉,“什么是名字?”
  我听到自己一颗心碎裂的声音,再也受不住自己,直觉扑过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再捏捏他的脸皮——是真的,没易容。脑袋里轰地炸开。
  白羽,我那神通广大、骄傲自信、才貌超群的师父,傻了?
  第五七章 人生难得一回傻(2)
  初秋正午,在红绿点缀梨花飘香的竹篱笆围院里,简单不失洁净的茅草屋前,白羽穿着干净的粗布麻衣正躺在大树下的吊床上酣睡,他的脑袋此时微微歪着,面容恬静,浅浅的鼾声惹得我呵欠连连。
  我拎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扇着风,头上被纱布包扎着,上面画了一只半缩着头的乌龟——白羽睡前认认真真画下的。早晨我脑袋见血了,不过别误会,这回没碰见杀手,那是摔在地上磕出来的。我知道,这是佛祖对我的惩罚,小虾米自作自受罪有应得。真的。
  白羽没傻,就是变得有些,嗯,单纯,活像个三岁的孩童,并且武功全失。于是我成了个全天候奶妈,穿衣吃饭睡觉全揽了。白羽很黏我,也不排斥生人,颇有些顽劣,玩心很大,但我没准他和这谷里的野孩子厮混。那些皮猴子一个比一个脏,满身满脸鼻涕口水,说话还带脏字,我无法想象白羽混在他们中间会是什么样,总之坚决制止。为防给他的“成长”带来阴影,我曾经试过让跟牛嫂的儿子斗娃玩,但也仅此一次,那回斗娃和白羽待了不到两刻钟,便因为遭到他不动声色的恶劣戏耍尿了裤子大哭不止。我对此实在无力,为制止白羽继续“行凶”,只好搬出牛家,请牛大哥帮忙搭了这么个院子,和白羽住进来。
  我很怀疑孩提时的白羽就是如今这副德性,即使病着也不改欺负人的习性。
  今早在给他做鲜鱼粥时才分了一小会的神,就不见了他身影,四处喊没人应,我当时急得都快哭了。正好一颗半生不熟的梨子掉在眼前,抬头,这才见白羽安静地立在梨树上,嘴里不知嚼着什么,兴许不合胃口,轻蹙了眉头。见我看他,慢慢抿起唇笑开,黑瞳闪烁,“虾米,接住阿羽哦!”还未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他已经满眼眷恋地张开双臂全身心扑向我的怀抱。
  事情便是如此,其实我一点都不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孩子嘛,总有不懂轻重的时候。更何况,他也乖乖地给我捶了半个时辰的背,够安分的了。我忧心的是,他一日不康复,我们便一日无法离开,出谷的路只有一条,必须绕好几天的路才能进皇城,我担心在路上无法护他周全。
  不过这事很快便不用我操心。
  晚上洗了澡正准备睡下,就听牛嫂在门外焦急地叫唤,“夏姑娘,夏姑娘,出事儿了!”
  我听了一惊,穿着单衣打着赤脚就打算去开门,白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轻扯我的手腕,把他的衣衫盖上我的肩膀,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将我绑得严实后,然后认认真真把绣鞋给我套上,这才径自点头躺下,背对着我闷闷道:“出门要穿整齐,不能随便让人看身子。”
  呵呵!这话是我教他的,有次他洗了澡,衣服松垮垮地披上就出了门,路过的大姑看得眼珠子都脱窗了,当时我生气,就这么说他来着。
  “什么事啊!大姐。”
  “有人来找你了,好大一伙!”牛嫂还喘着气,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他们拿着你们的画像挨家挨户问,大姐看这些人不像是善类,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有人找来?宫里头的?还是先前那个黑衣人一伙?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在不确定这些人身份之前,我不能冒险。打发牛嫂回去,我手脚利索地收拾了些吃食,把白羽从床上挖出来,他此刻安静地任我给他穿衣,眼睛澄亮,见我系错带子还学着我的先前腔调说“呆瓜”。
  我没时间跟他玩笑,扯着他起身,“白羽,记得虾米跟你说什么吗?坏人来了,要躲起来。”
  他抿嘴狡黠地笑了笑,不肯走,从我拳头底下抽出手,反手握着我,不紧不慢道:“虾米说,男子汉要爱惜女孩子,阿羽保护虾米。”
  这娃儿真聪明,早上才教他的,现在就用上了,不枉我脑袋磕一场。不过现下逃命要紧,我催着白羽往外跑,就见他抬高脑袋对着屋顶某个角落说话:“是来保护我们的吗?出来带我们走。”
  什么跟什么呀!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顶,以为白羽的病又加重了,有些不耐烦地朝门外瞧了瞧,正打算对他发飙,却感到耳边起风,头顶上空一个影子凭空闪出,猫儿般消无声息地落地,赫然一个身形矮小的灰衣人,利落地半跪抱拳,轻道:“老三参见主子。”
  我嘴巴长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这个“老三”,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屋里有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转头见白羽丝毫不在意,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人?你是不是病好了?”
  白羽眉眼弯成新月形,颇为得意,“虾米,阿羽会武功哦!你高不高兴?”
  高兴,岂止高兴!当我被白羽抱着跟随老三在山林里穿梭,简直亢奋到无以言表,想我小虾米当了这么久奶妈,终是有点成绩的。白羽这孩子果然天赋异禀。“深藏不露”这个词我在他醒来第一天教过他,当时还以为他没听懂。好学生啊!早发现梁上藏着人,早发现自己会武功,竟然能忍到方才再挑明,我真想,真想凑人。
  我们没出山,而是在一间隐蔽的山间别院住下。老三把我领进一间整洁的屋子,准备请白羽去隔壁住下,被他断然拒绝。
  “我和虾米睡!”白羽没理会他在门口等的尴尬,径自合上门,转身对我微笑。
  “主子,这样不好吧?您若是不愿自己睡,老三可以……可以陪您。”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耸肩大笑。不错,这几日白羽都是赖着跟我睡来着,不过因为我睡得不安生,总会半夜把他踢下床,估计老三是心疼主子了,不过话说出口倒免不得让人误解,以为他欲以身相许。
  白羽闻言板着脸有些生气,冷不防开了门,对上老三红透的脸,“你会讲故事吗?你有虾米香吗?你会给我早安吻吗?”三句轻飘飘的话说得我无地自容,说得老三脸色发紫,最后还毫不留情地摔上门:“我不要你!”
  屋里安静下来,我的罪恶感渐渐升起,这个事,要怎么解释呢?有些天行事出格了,虽然白羽情况特殊,但好歹男女有别,他最近康复得快,是时候让他明白这些事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味道一股焦焦的味道,使劲嗅了嗅,却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人用被子一卷带出门外,我听到抱着我的人用粗犷的嗓音大喊:“兄弟们,男的都杀了,谁杀得最多,这个女人!谁就最先享用!”
  第五八章 送君一曲弄硝烟(1)
  耳边的厮杀和惊叫声越来越少越来越低,直到夜袭之人带着浓重的血腥从四面疯了一般吆喝着蜂拥而来。我被那些肮脏嗜血的匪贼如绣球般扔来扔去,转了好几次手,最后被捆了个结实,与其他战利品一样丢上马背,伴着一阵剧烈得令人胃中翻腾的颠簸被带往未知之途。
  由头到尾我没吭过半声,这群乌合之众绝不会由得人讨价还价,反抗讨不来半点好处,我还不想让自己死得太快。不知白羽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古古怪怪的老三,即使贼人扬言院子里的人除了几个丫头都死了,可我不相信,跳崖都死不了,白羽怎可能被几个不入流的贼人就这么收拾了。
  这些人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宽大的山洞,除了出去洗劫行凶的上百号人,里头还有几个类似头头的人物,衣冠不整,身边还有几个或瑟瑟发抖或目光呆滞的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仔细一看她们身上还带着淤青。我的心顿时凉去一截,纵使未经人事,也明白等着自己的是何等惨绝之事。刚扫荡归来的一些贼人见状不由浮起淫秽的笑,迫不及待使出蛮劲将她们拖往山洞深处,另一些则了然笑,围着篝火顾自抱酒坛。
  “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晚杀得真他妈痛快!”
  “那是!哥几个早该出来了,还跟他娘的狗屁毒狼在军营里受那种窝囊气,来来,喝!”
  “喝!去她娘的毒狼!”
  军营?一个词从脑海里迅速跳出:逃兵。耐不住寂寞的逃兵啊!我把头压倒最低,掩住自己凝神的脸,在军队里压抑这么久,一旦找到发泄口,会比山贼不讲人性。
  之前将我掳走之人估计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把我扔在一边便腆着肚子向一个打着光膀子的独眼男人谄笑:“头儿,这妞是从大屋里抢来的,肯定好货色,兄弟们都说先孝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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