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虾跃龙门

第67章


我的小心肝剧烈地跳了两下,猫下身子拍着小胸脯。隐隐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
  “羽儿!你明知道我有苦衷。”凌月的口气虽然有些凌厉,但相比其他母亲,她的克制力实在惊人。要说遗传这东西真是神奇,没有这么厉害的娘,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白羽?
  “是啊,您有您的苦衷,孩儿也有孩儿的苦衷。或者,您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的生母凌月,究竟在何处。”
  我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倒抽了口气。是了!这个女人,不是凌月,虽然她与白羽当日所画之人有九成相似,但的确不是他的母亲。在凌月的眉间,有一颗小小的妖冶动人的朱砂痣,这是眼前这个女人所没有的。难怪,白羽唤她惜月,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女人,应该是凌月的胞姐妹。而真正的凌月,依久下落不明。话说白羽到底是什么人?家中的境况如此复杂!
  良久,惜月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她在月国,守着你的父皇。”
  “不可能,父皇早已仙去……”
  “没错,他是死了。不过只要在月国,她就可以让他的身体永世不腐。她认为这样很好……”
  心里有扇门猛地被撼动,凌月肯定很爱先皇吧?可是爱一个人至此,不会很痛苦吗?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弃了,白羽怎么办?我脑袋里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我和白羽生离死别的情境,想得入神,好半晌回魂打自己的脸,暗自呸呸了两声,直起腰板继续偷看。
  白羽低头不知盯想着什么出现,眉宇间形成一个极浅的“川”字,眼底里透着我从未见过的孤寂,瞧着叫人怪心疼的。直到杯中的茶水因为倾斜洒出,他才回过神,“娘亲,她还好吗?”
  “对她来说,很好。”惜月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天空,“她走的时候,只说对不起你。”突然身边一阵疾风吹过,我赶紧闭上眼,然而风乍一停下,我的脖子上就多了一双爪子,确切地说,我的脖子被惜月紧紧地扼住了。我梗着脖子面上紧绷,随着她力道的加重泛起白眼。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惜月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会武功!小虾米失算了!
  “姨母,你做什么!”紧随其后的白羽见状黑了半边脸,这让我很欣慰,硬撑着从牙缝里挤出个笑,不知道这画面看来会否太诡异。
  “孩儿,你娘托我照顾你,而我亦视你如己出。所以,我不允许你的人生出现任何差错,你要体谅我。”惜月平静地诉说着,拖着我往后退。
  白羽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压抑了极大的怒气,“我体谅您。可是,请您放开她。莫要逼我对你出手。”
  不过白羽并不需要做过多的纠结,因为这时惜月的身体突然僵硬,掐着我的手也卸了力道,一副低沉悠扬嗓音从身后传来,语调却很欠揍:“惜月,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恶毒啊!”
  男人走至我眼前,修长挺拔的背影在白羽明显松了一口气时转身,然后,我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归有田。他的皮肤比归大叔白皙光滑,身姿也比大叔要英挺,头发亦不似大叔那般形似稻草,黑缎般柔滑的长发整齐地束起,不带任何杂色的白衣迎风飘舞,五官……其实和怪大叔真的很像,只是没有拉拉渣渣的胡子,也没有眼袋。最主要的是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如果说归有田是株疯长的杂草,那么眼前之人就是棵恣意绽放的美丽野蔷薇。
  他将我带离惜月的伸手可及的范围,我这才醒悟,惜月被他点了穴。惜月此时睁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身上唯一能动的部位此刻正在发抖:“你,你是……”
  “啊!是啊!我就是。”没待她说出口,男子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点头,配上一个大咧咧痞痞的笑,罔顾这个举止多么有损他清癯俊朗的容颜。
  头一次,我在惜月的脸上看到属于人类的表情,震惊外加愤怒,她的眼中此刻冒着火,“你这个小人,快放了我!”可是对方全然不为所动,只坏笑地耸耸肩,她只好转而求助白羽,“羽儿,快过来给为娘解穴。”
  我以为作为一个孝顺儿子,白羽会马上过去给惜月解围,可是显然他不是,我甚至在他嘴角看到一抹狡黠的笑,他对我眨眨眼睛,把怒火中烧的惜月抱回屋子,很快便面带微笑走出来,视线在我和男子之间游移,末了说了句,“日落之前,她会睡得很香。”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其实在谷里的时候,我就发现白羽是个挺叛逆的娃,只是没想到他能叛逆得如此光明正大。不过我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一道闷雷已经狠狠地劈了下来。
  白羽说:“原本觉得你们父女不像,如今看来,内在倒是似了八分。”
  男子颇为得意,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发,转而对白羽挑挑眉,继续撒雷:“哼!赞美也没用,你没照顾好我家闺女。所以,我不打算把闺女许配给你了。我已经给她备了几个金龟婿,明日就带她去相看。”
  第九三章 挑个金龟婿嫁掉(3)
  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我全然左耳进右耳出,脑海里只一遍遍地消化着几个看似不相干的事实:白羽管自己的父亲叫父皇。而那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貌美男子说自己是我爹。归有田前几日来信说,他准备给我捎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么……
  那么……
  插着腰在院子里凌乱地暴走。这个世界怎么可以如此混乱!怎么可以!眼前那两个男人已经停止了交谈,此时很镇定地像看着我。我讪讪地停止了疯走,蹲在地上挠头,突然不知哪来的灵感,一个箭步冲到那个男人眼前,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脸,在他错愕的神情下,伸出爪子,蹂躏他的脸皮。
  “等等,闺、闺女,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阻止我,“虽然你爹我年纪也大了,不在乎那容貌,可是闺女你也别这么折腾爹爹啊!”
  “爹爹”这个亲密的称呼让我蓦地打了个激灵往后退,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一不留神把心里的话问出口:“你有没有易容?”
  “呵呵!这不是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易嘛!怎么了?”他眼睛忽闪忽闪地正在放光,摸摸自己的脸傻乐,“闺女果然也认为爹爹长得不够稳重,‘归有田’那个形象比较好是不是?等等哈!爹爹马上给你变……”说着他就从袖子翻找,六七个小瓷瓶摆在石桌上,开始捣鼓。
  方才一直隐忍不发的白羽终于鄙夷地挑起右边的眉毛,脸上分明写着“我看不下去”几个大字,转身走人。不过前脚刚迈出院子,回头又说了句:“虾儿,明日的鱼汤不要放葱,为师讨厌葱。”
  我傻傻地“哦”了声,眼前我那所谓的爹正忙着给自己“毁容”,脸上带着夸张的暖洋洋的笑意,那种神情,就像在哄一个三岁孩童开心。我这才明白,白羽离开,是特意给我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原地犹豫了许久,我终是绕过半个石桌,慢吞吞又有些别扭地走到他身边,低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忙碌的动作忽而打住,他轻声唤了句“女儿”,我便忍不住扁起了嘴。
  自记事起,我就明白得到父爱是一种奢望,可是,突然有一天,当它触手可及,我却害怕起来,害怕幸福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可是小虾米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孤单了那么那么久了,所以哪怕是镜花水月,我也等不及想要抓住它。
  一双大手拨弄着我的头顶,我鼻头酸酸的,顺势抱上他的脖子,声音很轻很轻说出一个字:“爹——”
  大掌在后背柔柔地拍打,不知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了魅离师父。“傻丫头,爹在这,哪儿都不去。”
  “嗯!”眼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我把鼻涕肆意地往他肩膀上蹭。
  “看过信了吗?”他笑问。
  “嗯。”那是昨天阿雪送来给我的,署名“归有田”的一封信,里面仅画着一个淡粉色的月牙,从形状到颜色,与我的胎记一模一样。这个胎记没有别人见过,因为它只在每年四月十五日,我夜行症发作时才会显现。
  “爹不好,离了丫头这么多年。”他顺着我的后脑勺,“可是,当初若你跟着我,活不到现在。原谅爹爹,好不好?”
  我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到了这一刻,那些事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种落叶归根的感觉让我觉得舒服,我懒懒趴在他肩头不说话,闻着青草的味道,享受着温和的拍打,昏昏欲睡。许是气氛好得太不像话,某个极爱煞风景的人突然出声。
  “姑娘,别抱太久。”老三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闷声闷气道。我十分不悦地朝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换来他不知死活的一句话:“你父亲看起来太年轻,主子会生气的……”
  “唰唰”两道疾风划过,我爹面不改色朝那个方向扔去两只茶杯,听闻不远处老三哀嚎一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他才咧出白牙我笑道:“这里闲杂人太多。女儿走,爹带你看美男子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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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我爹住进大宅,整个院子的人似乎都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老三眼神变得幽怨了。惜月越来越没法淡定,屡屡被我爹一句嬉皮笑脸的言语气得七窍生烟,到了后来见到我爹就远远绕行,避瘟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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