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花一样盛开

第57章


  “两码事,我们的合作方向是海外市场,你别往一块儿瞎琢磨。”
  “哼,司马昭之心,得了,以后咱们就彻底是两条船上的了。”
  “谭斌。”程睿敏拉过她的手,“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说点儿别的行吗?”
  他的唇印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却格外轻软柔腻,谭斌心口一荡,要说的话便堵了回去。
  他摸索她的脸,满心苦恼, “想见你,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斌轻轻叹口气:“很不幸,我也是。”
  两人之间真正有了开始的条件,反而都拘谨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只好拿不相干的话搪塞。
  她看着程睿敏,程睿敏也看着她,面面相觑片刻,他张开手臂,把她裹进自己的风衣里,紧紧抱住。
  触摸到他衬衣下透出的体温,谭斌突突乱跳的心脏顷刻平静下来。
  他一直给她踏实的安全感。
  犹豫一下,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那是寒风里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程睿敏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她,因为得来太辛苦,有不能置信的错觉。
  谭斌的回应有点慢,却比他激烈。
  他呻吟一声,按着嘴唇躲开她的牙齿,“你干什么?”
  谭斌说:“我讨厌你!”
  他压着声音低笑:“讨厌我是这种待遇?那求求你恨我吧,我求之不得。”
  谭斌一个呸字只吐出半声,又被他堵住了嘴唇。
  “谭斌,”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看我们。”
  谭斌说:“再看就管他收费,不能免费娱乐他。”
  程睿敏大笑,捏捏她的鼻尖,“你这个家伙。”他停一停,“不过你总算肯笑了。”
  谭斌摸摸自己的脸,好象肌肉是开始软化,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她在心里嘲讽地笑笑,以为需要很久才能从负疚里走出来,原来这么快就已经释然。
  可见人情薄如纸,世间并没有永远这回事。
  她刻意离他的身体远一点儿,“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觉得象处身西伯利亚。”
  程睿敏为她竖起大衣的领子,“太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谭斌问:“你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他低头想了想,“好象该说的都说了,至少今晚能睡着觉了。”
  “就因为签了个破协议?”
  “你说呢?”
  谭斌冻得直哆嗦,不打算和他耍嘴皮子,“那我走了。
  “先别走,商量件事。” 程睿敏一把拽住她的手,再次拉进怀里。
  “说。”
  “我要你的时间,每天一个小时,中饭或者晚餐,你自己选。”
  谭斌答:“不可能。”
  “那么一周三次?”
  “一次。”
  “两次?”他也相当执著。
  “好吧。”谭斌无奈,不再讨价还价,“那就两次,不过时间由我定。”
  但随后的一段日子,她并没有遵守自己一周两次的约定。
  程睿敏提前透露的消息果然见报。MPL内部开会讨论,认为会给众诚公司的技术标加分,但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太大影响。
  MPL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完成技术方案建议书,以及向总部申请最大的折扣。
  日日周而复始的数字游戏,枯燥而乏味,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到了后来,每次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谭斌简直有呕吐的冲动。
  和程睿敏见面,就成了唯一的调剂。他的电话一来,她的心先就飞了过去。
  其实见了面也做不了什么,有时候她赶时间,他为她带快餐来。明明胃口不佳,她还是象吃药一样勉强下咽。
  偶一抬头,见程睿敏正怔怔地盯着她。
  她诧异地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理理她的鬓发,过一会儿说:“我心疼。”
  谭斌的嘴和牙齿停下了所有动作,低头看看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嗓子就有点哽咽。
  她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勉强笑笑,“真肉麻!”
  他一声不响搂过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他沉默,她也不想出声,唯恐破坏这一刻的静谧和温存。
  车里只有低低的音乐声在隐约回旋,是那首《Answer》。
  I will be the answer,At the end of the line,I will be there for you,Why take the time,In the burning of uncertainty,I will be your solid ground……
  空灵的女声音色纯净,如耳边的低语。
  车窗外就是使馆区附近的街道,枝头尚未脱落的梧桐叶,遮蔽了路灯的微芒。
  他的衬衣外套了件羊绒背心,细软的羊毛蹭着她的脸颊,温煦贴心。
  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接一声,低沉而规律,令她心神安宁。
  可惜如此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更多时候她累得东倒西歪,吃完饭精神一放松,说着话就睡着了。
  他无限容忍她,把车停在她办公室附近,坐在驾驶位等她睡醒一觉,再送她回去。
  谭斌的歉意越来越深,他也很忙,但仍肯陪着她浪费时间。
  每见一次面,他眼下的阴影就似加重几分。
  谭斌揉着他的眉心,“合作很难是吗?”
  “嗯,”程睿敏闭上双眼,“观念太多冲突,几乎天天都在死磕,我快把这辈子的耐心用尽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手指修长,但毫无血色。
  谭斌握住他的手,“真对不起,“她说,“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
  程睿敏笑笑,却不大介意:“这是小事,非常时期我愿意迁就,不过亲爱的女士,请记着,欠我的,我保留追加利息一起偿还的权利。”
  他只有一个要求:“私人时间我们可否不谈公事?”
  “好啊。”谭斌一口答应,“那我们就来谈谈,那回在塘沽,你先用色相极尽引诱,然后再挖人墙角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程睿敏立刻顾左右而言它,“哎,纳斯达克指数今天居然下跌了十个点……”
  谭斌气得牙痒,但对方不肯配合,她也无可奈何。
  比这些略大一点的事,却让她紧张。
  他打算带她去见一个人。
  第 63 章
  乍听到这个建议,谭斌吓坏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觉得太早了点儿?”
  程睿敏忍笑看她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又不是带你去见公婆,探探病人而已,至于吓成那样?”
  “是亲戚?”谭斌表示讶异。
  “不是亲戚,是这些年真正关心我的一位长辈。”
  谭斌发觉此刻他脸上苍茫的神情似曾相识,就象当初他离开MPL,满眼万念成灰的凄惶。
  她曾因那个表情而心动,如今却情愿它永不再出现。
  提前安排好工作,下了班她上车跟他走。
  程睿敏的车停在公司侧门一百米外。这方面他一向小心,不愿给谭斌带来任何麻烦。
  谭斌走过去,头发已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先用发卡盘在头顶,对着镜子照一照,觉得露出尖尖的下巴,形容过于单薄,又把头发放下来。
  程睿敏从未见过她如此怯场,不禁惊奇。
  谭斌尴尬地解释:“我一向没有老人缘。” 沈培母亲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程睿敏拍拍她的头:“我喜欢就行了,你怕什么?放松放松……”
  谭斌只能依单照办,“好吧。”
  下班高峰,北二环上照例堵得水泄不通,遇到红灯能排出三百米外。
  程睿敏见怪不怪,停车间隙索性取出报纸翻阅。
  谭斌也凑过去靠他肩膀上,掀到后面的娱乐八卦和文化版,漫不经心地浏览大标题。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许久不能移动。
  有条不显眼的新闻映入眼帘:青年画家沈培拍卖旧作,所得款项尽数捐献甘肃省希望工程。
  她本能地缩回手,神色有点僵硬。
  程睿敏没有留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前方变灯,长长的车龙开始挪动,他放下报纸跟上去。
  谭斌挣扎半天,还是取过报纸,把那条新闻细细看了一遍。
  新闻中说,沈培的一幅近作,《最远的距离》,会上备受关注,以42万的价格落槌,创下此次拍卖会,也是他个人作品的最高价。
  文章最后提到,沈培将于年底受邀赴法,作为青年画家的代表,参与筹备中法艺术家的交流展览。
  那幅画,旁边就附有照片,青绿的底色,层层灰暗蔓延,纠缠的枝蔓间两张模糊的人脸,谭斌再熟悉不过。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沈培卖掉这幅画,等于彻底埋葬了过往的一切。离开她,他竟象火鸟一样开始重生。
  谭斌收起报纸,转头望向窗外,忍不住微笑,却笑得苦涩而难堪。
  后来一路她都没怎么出声,直到目的地。
  一直听说雍和宫附近的胡同里,藏着不少精致的四合院,外面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见识过眼前这一家,谭斌完全相信了这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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