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及倾城笑

36 尔虞以我诈


殿内熏香暖然,桌案笔墨堆叠。笔锋在宣纸上轻轻勾勒,将一只猛虎勾勒出来。
    许自闲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随即抬头看向阶下两人。
    被舒长昼瞬间抓住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小容幽怨地瞪了舒长昼一眼。
    还好她躲得快,舒长昼想将她当垫背的目的落空,算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次。只不过他在落地时来了个华丽转身,旁人看去,以为他只是踉跄一下而已。
    “靖南王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许自闲搁下画笔,随手端起一盏热气袅袅的茶轻啜一口。
    舒长昼冷笑:“无话可说。”
    许自闲朝旁边内宦示意,在内宦手势下,两名侍卫当即入内,左右架起舒长昼要往外拖。
    小容大惊失色,连忙可怜兮兮地抓住舒长昼的衣袖,挡在侍卫面前,转头问许自闲:“他……他又没怎样,你为何……”
    许自闲冷哼一声:“没怎样?贵为诸侯王,擅闯内廷还不知错,只在天牢关他十日已是给足了情面,竟还不知足吗?”
    眼见他神情肃然,容轻朝知道这事已不好收拾,便急忙行至阶下,对许自闲行了一套大礼。
    许自闲神情一凛:“郡主这是为何?”
    “殿下,靖南王罪不至此,还请殿下三思!”
    许自闲没再看她,而是转向那两侍卫:“带出去。”
    舒长昼表情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被带出去喝茶。小容焦急万分,伏在阶下只得用余光去瞟,正不知说何是好,一抹衣角已飘在视线中。
    “起来。”
    小容咬牙起身,眼前冷不防有些发黑,脚步软了软,许自闲忽然伸手将她扶住,待她站好后却攥着她不放。
    被他这样攥着手臂有些疼,小容颤声道:“你别抓我,我手疼啊……”
    许自闲闻言仍没有放开,“他擅闯内廷本是重罪,我这般轻易饶了他,你怎就不知为我想想?!”
    他手劲愈发的大,小容疼出几颗冷汗:“你先放了我,我们好好说话。”
    手臂被猛地放开,她被甩得踉跄几下差点跌倒,许自闲这次却没有扶她的意思。
    “我只怕与你好好说话,你会说得我狠不下心来。”这话道出时许自闲已缓步走回桌边,抬笔在猛虎图上勾了几道,算是将这张图彻底作废。
    “殿下,这事你明明清楚。”小容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搅到两人中间来。
    “清楚又如何?”许自闲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置身事外。
    小容不禁又头疼。
    殿外忽有侍卫匆匆来报:“殿下,人已抓住了,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就地处置。”
    “是。”
    那侍卫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小容不由生出些好奇:“这是怎么了?”好像事情很严重。
    “不过一些个没长眼的刺客而已,不妨事。”许自闲十分的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把这些刺客放在心上。
    小容顿时被他的淡定镇住,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受伤了?”
    “那倒不曾。”许自闲抬眼瞟她,“你似乎很希望我受伤?”
    小容立刻沉默不语。她倒是挺希望的,这两天有时候还很恶劣没良心地希望许自闲的身份是假的,然后一切都是一场梦,再不济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都是个梦,其实她只是躺在沙发上睡了两天两夜而已。
    “你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三日后便放了舒长昼。”
    突然开出的条件肯定没好果子,小容惴惴不安:“什么条件?”
    “这十日你随我在这里处理这些。”许自闲微笑着指指桌上一堆书折。
    小容哀求:“能不能换个条件?”
    “不行。”许自闲一口否决,“听闻你在靖南王府上也是做这事,怎么,不是熟能生巧么?这应该难不倒你吧?今日事情结束后,你便可去看看靖南王。”
    小容忽然想诅咒舒长昼,迫于无奈,只得恨恨地答应下来。
    容轻朝发现,当一个皇帝要处理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先帝荒废朝政长达十余年,加上许自闲这位储君有一副受臣子欺负的好面相,大量奏折雪片一般呈上来,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最高兴的应该数御史台,小容粗略地翻过一遍,其中四成都是御史台呈来的,声泪俱下地恳求他重振朝纲,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通过整理奏折,小容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实。御史台的折子虽然多,但多数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估计许自闲现在的心情就如同她那时的小学班主任,连互相借点纸笔都得管一下的无可奈何。
    好在许自闲良知未泯,只给小容分派了磨墨以及将奏折分类整理的任务。等这些事情忙完了,又让内侍给她拿了两册闲书来打发时间。
    舒长昼翻墙事件只给这里的安谧带来小小的波动,在与小容商定条件后,许自闲很快再度进入了理政状态,内侍三番四次来催促他用晚膳,都被他以政事繁忙为由推拒过去。
    但最惨淡的应该数小容了。上午只在含凉殿吃了些水果,又被舒长昼搅合得没吃午饭,现在却连晚饭也要离她而去。她现在只希望上位那尊佛能善心大发给她召晚膳,或者肚子不要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最终天不遂人愿,在某种奇怪的声响后,许自闲终于从一堆奏章中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向小容看来。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小容不情不愿地放下书册,弱弱地道:“现在快天黑了,我可以走了么?”
    “这么急着去见靖南王?”许自闲悠悠地道,目光又回到了手中奏折上。
    小容不好再说什么,片刻后,有内侍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许自闲耳边说了什么。许自闲剑眉一蹙,便对小容道:“你先走吧,我遣人给你带路。”
    小容不明就里地离开,随着一位内侍走在前往天牢的路上。
    帝京威名不再,连带原本十分恐怖的天牢也变得和蔼可亲,只要皇帝令下,随便什么罪名都能在里面住两天。
    那内侍将小容领到天牢门口,还将一个饭盒交给了她。小容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探监居然不带饭,便千恩万谢接过饭盒,顺带问了句:“方才是什么事?殿下为何那般匆忙?”
    那内侍知许自闲信任她,便乖乖答道:“是又抓了批刺客,正交到刑部去审,刑部是派人来问殿下的意思。”
    小容顿时悚然:“哪儿来这么多刺客?!”
    内侍又道:“郡主有所不知,殿下在帝京根基薄,得洛南王扶持才有了今日局面。”
    说白了就是许自闲背后只有洛南王郄修篁一家扶持着,没什么复杂背景,而且又是宫女所出,勉强能算皇族最后一根血脉。
    若要挑起乱世,皇族无后才是最好的借口。
    小容一时没了任何想法。内侍礼了礼便走,小容呆了一阵,转身进入天牢。
    相比其他牢房的阴暗,容轻朝站在舒长昼这间牢房前,被狠狠震惊了一次。
    锦缎铺地,内置软榻案几,居然连舒长昼最喜欢的一套茶具都搬了过来。小容怀疑舒长昼是不是故意惹到许自闲,好来天牢体验度假。
    舒长昼看见小容来了,眼睛很迅猛地亮了亮,随即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扑到小容面前,“阿朝,我饿了——”
    小容的目光理所当然转移到案几上一盒精致的点心,阴测测地道:“你老相好给你送的点心?”
    舒长昼连连摇头,桃花眼眨啊眨,十成十的无辜样,顺便默默移动,挡住她的视线。
    “真是太有嫌疑了。”小容悻悻放下饭盒,直接转身,被舒长昼一把扯住。
    “走那么快,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舒长昼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语气,很正经地凑上去闻了闻,“怎么有那小子的味道?”
    小容的脸陡然涨红,慌忙将他的手甩开,怒叫:“你属什么的,怎么用鼻子看人?!”
    “真有嫌疑。”舒长昼倚在牢门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吧,今天下午跟那小子干什么好事去了?”
    “不就批批折子看看书,你紧张什么……”
    小容倒也没打算隐瞒,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告诉了舒长昼,外加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三天后他就可以出来了。
    谁想舒长昼神情一凛,劈头就骂了过来:“那小子目的不纯!你被他骗了知不知道!”见她仍然懵懵懂懂不知所以,舒长昼只得耐心给她解释:“你去问问这宫里谁可以随便看折子!你笨啊!”
    小容脸色立时大变:“那……怎么办……”
    “随机应变。”舒长昼拿她没办法,气哼哼地敲她额头,“以后别自作主张了,不就关我十日么,还能掉块肉不是?”
    她的脸色总算阴转晴,不禁叹气:“也是……这是刚才带路内侍交给我的饭,你要不要尝尝?”
    饭盒打开,香味扑鼻而来,小容深深吸了口气,赞叹道:“真香!改天你要不要试试挖哥御厨回王府?”
    “尽想些有的没的,来,尝尝这个,看起来不错。”舒长昼白她一眼,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她嘴里,“味道怎样?”
    容轻朝的面色却越来越古怪,红润中渐渐透出几分煞白。舒长昼看得心慌,急忙问道:“是不好吃还是怎了?”
    说罢他低头要尝尝,却被小容死死抓住。一颗鲜红的血珠忽然跌落在舒长昼手背,如一颗血色珍珠。
    舒长昼骇然抬头,发觉容轻朝面色煞白,一丝血迹自唇角淌出。
    “容轻朝!你给我醒醒别睡——”他怒吼道。
    “别吃这东西……”小容艰难地微笑道,膝盖一软,擦着监牢的木柱,倒在了舒长昼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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