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及倾城笑

38 此物最相思(结局)


小容见到郄修篁是在东宫。
    地上碎了满满的瓷渣,茶水四溢。许自闲立于桌案后对郄修篁怒目而视,郄修篁却无丝毫怯意,悠然回视。
    殿内气氛紧张至极点,小容琢磨一阵,瞟了郄修篁两眼,再朝许自闲行了礼,“殿下。”
    “你怎来了?快些回去。”许自闲不耐烦中隐约有所不安。
    “殿下!”小容清亮一声叫他,许自闲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殿下,还是让兰容与王爷好好谈谈吧。”
    “不可!”许自闲断然拒绝。
    “殿下,兰容求您了……”小容见他犟脾气上来,只好软言相劝。毕竟她要跟郄修篁交换条件不能明摆在许自闲面前谈。
    “也罢……”许自闲见她如此坚定,只得叹口气,不再坚持,“你……自当小心。”
    目送许自闲出门,殿内只剩下郄修篁与她两人。小容也不与他绕圈子,冷笑一声道:“王爷有什么条件便直说罢,免得浪费王爷时间。”
    郄修篁悠闲得很,一手朝她徐徐展开:“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的东西呢?”
    小容开始狡辩:“什么东西?”
    郄修篁一愣,转而嗤笑道:“果真是师弟带出来的德性——那根玉玺做成的簪子在你手里,真当本王毫不知情?”
    小容大大咧咧学他样子,也朝他伸出手:“那我要的东西,王爷是否备齐了?”
    一颗红色丸药在郄修篁手心滴溜溜转了几转,郄修篁望见她略显急切的神色,手指微微收拢,笑道:“郡主这般心急,该不会师弟已经——”
    “住口!”小容断喝,“我怎么知道你这东西是真是假?若我将簪子给了你而你将一颗假解药给了我,我上哪儿找你偿命?!”
    “郡主大可不信,不过么,师弟恐怕撑不过今夜吧。”郄修篁幽声说道,将解药往袖中放去,作势要走。
    小容倏地拦在他面前。
    一根温润剔透的白玉簪子递在他面前,郄修篁眼睛亮了亮。
    “簪子在这,但你要答应我,不得伤殿下性命。”
    小容这条件加得太过突然,郄修篁眯起眼睛,“郡主是否贪心了些?不过一根簪子,想换两条人命?”
    小容冷哼,“对王爷而言,这若只是一根簪子,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去东县寻我下落么?”
    似乎觉她说的颇在理,郄修篁低头思忖一阵,转而笑道:“也罢,允你两条命,能换一根簪子,勉强算一桩不错的买卖。”他自袖中将那颗红色丸药掏出,放在小容掌心,同时将那支簪子取走,“这便是解药。”
    得了解药也没必要再留了,小容咬咬牙,转身狂奔出去。
    容轻朝都记不清自己怎么回到承香殿的。
    侧殿内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小容慌张地跑进侧殿,气喘吁吁地将解药交给云绍。
    云绍顶着一双红眼睛问道:“这是洛南王给的?究竟可不可靠?”
    小容问他:“你若能配出解药,还需我去问姓郄的要?!”
    “可是……”云绍还在犹豫。
    “不要再想了,快点让他吃了吧……”小容有气无力地道,朝云绍虚弱地笑,“若是有事,我陪他一起便好。”
    包括云绍在内,屋内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他如果有事,靖南六郡势必落入郄修篁之手,郡主可是想好了?”其中有人不确信地问道。
    “他若不试试这药,一过今晚,靖南六郡就必是郄修篁囊中之物了。”小容从容应对。
    云绍转头看了看舒长昼,默然上前,将丸药喂给了他。
    由于显得太过疲惫,小容被云绍和宫女们劝回寝殿休息。许自闲亦派了人来,说打听到这药一时半会儿起不了效用,让她快些去歇着。
    再次睁眼已是满室余晖,小容疲惫睁眼,看着满屋子橙黄色发了好一阵子呆,才蓦地想起舒长昼,匆忙翻下床去。
    “哎呀,郡主您怎么下来了?”寝殿的门被宫女打开,看见小容狼狈下床,立时惊叫起来。
    “别废话!王爷呢?在哪?他怎么样了?”小容二话不说,上前揪着一个宫女的领子不放,颇有几分当年的女流氓架势。
    宫女被她这么一吓,一时看着她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小容预感不妙,眼前半黑,险些摔倒在地,却又挣扎起来踉跄着往侧殿奔去。
    一打开侧殿门,小容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目光杀死。
    云绍一脸担忧地站在舒长昼床边,远远望着她,也是一副难以开口的表情。
    “他……他怎么样了……”
    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恐怖,嘶哑得仿佛被火燎过般。小容殷殷看着云绍,希望他能说出舒长昼已经平安无事的话来。
    “王爷中的毒确实解了,但……”他顿了顿,“御医说毒解了已有将近一个时辰了,王爷却一直没醒……”
    这消息不啻于惊雷劈在眼前,容轻朝眼前再度发黑,扶着门框,险些跌坐在地。
    云绍见她这样,连忙上来劝她:“郡主先别急,既然毒解了,王爷肯定会醒的,郡主还是别太担心了……”
    “谁要担心他?!”
    小容忽然爆发,一把鼻涕一把泪腾地站起身,拨开云绍冲到舒长昼床边,拿出狗血剧女主的威风架势,抓住舒长昼肩膀一顿猛摇,使得舒长昼衣襟松散,有春光外泄之势。
    “姓舒的你给我醒醒!你要是不醒,我……我就把你的封地全卖给地产商!”
    小容的怒吼让周围人全部一阵寒颤。
    舒长昼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你要是敢卖了本王的封地,本王便让你父侯把白家的封地全划到本王名下。”
    面前出现了可怕的静默,小容愣愣地抓着他的肩膀,忽然开始嚎啕大哭。
    一众人等自觉地退出侧殿,留了满殿哀嚎:
    “你!你居然敢……阿朝你别咬我啊!疼啊别咬!”
    半个月后,许自闲终于众望所归地登基,而舒长昼也拖拖拉拉地养好了身体,准备带上小容上路回家。
    临行前许自闲一道急诏将靖北侯召到面前,去京郊长亭边给两人送别。
    白端瞧着舒长昼气哼哼地抖胡子,一面絮絮叨叨地对小容吩咐些什么。白端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白清潇,问起同来的原因,白清潇也没好脸色地指了指身后二十余辆马车的东西,说是给兰容的嫁妆。
    舒长昼死乞白赖软磨硬泡地劝动了许自闲,许自闲一道旨意下来将昏仪定在朔阳。白清潇恨得咬牙切齿,转头又可怜兮兮地对小容说有空便回上京看看。
    小容扑哧一声戳他一下,眼眶微微湿润。
    昏仪定于八月三十,八月十六那日,舒长昼带着小容去了趟东县。
    尼姑庵早已废弃,小容十分留恋地四处看了看。鉴于这是洛南王的地盘,以后不可能常来,须这时仔仔细细将一草一木记在心底。
    舒长昼却不以为然,很有把握地拍胸脯说总有一天会把东镇送给小容玩玩,何必那么感伤。
    走过乱木丛生的林子,舒长昼望了望不远处山脚溪边的浅滩,转身捏了小容一把,气哼哼地道:“当初我在那儿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还以为你不记得那些衣物了,差点就失了好机会。”
    小容也不甘示弱:“谁让你半死不活躺在那儿!差点吓死我!”她转念想了想,恶声问道:“那晚你不会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对簪子发呆吧?”
    “被你发现了。”舒长昼不甘心,“你真把簪子给师兄了?”
    “你说呢?”小容眨眨眼,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舒长昼眼睛转了几转,忽然坏笑道:“原来如此啊……那把簪子给我。”
    小容很简单地打碎了他的幻想,“我给许自闲了。”
    舒长昼当场震惊,小容却觉得很正常,“我毕竟欠他许多人情,他被郄修篁扶上皇位,必会被郄修篁利用。我给他的玉玺簪子,才是最好的筹码。”
    虽然有不甘心,但舒长昼还是不得不同意这一点,最后只得悻悻地道:“希望你以后别胳膊肘往外拐就好。”
    小容怒了,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舒长昼佯作吃痛,哎哎叫个不停,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玩也玩够了,舒长昼一手揽在小容肩上,声音也不由柔了几分:“走,我们回家。”
    小容点点头,最后回望了一眼山林,目光不知落向何方。
    ——苍穹尽头,飞鸟入云,辽远中几分明媚,往无尽的苍峦翠色中铺展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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