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谋

第37章


  我正想答话,那老叟转身变戏法似的与我二人到了两杯凉茶,我猛灌了几口,顿觉胸中暑气顿消,才听那老叟继续道:“莲蓬子都是当地人自己采摘的,一早卖的新鲜,卖的人也多,若是现下的时辰,想必已经没有了。”顿了顿,又打量我二人,道:“二位姑娘生得好相貌,一看便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然二位便可一早去亲自摘下莲蓬子,也十分有趣。”
  我与卫淮对视一眼,跃跃欲试,起身拜别了老叟,便又回到了下榻的客栈。卫和见我二人温和笑笑,问卫淮道:“还未吃饭罢。”
  卫淮摆摆手,道:“吃过了,等下十三和我去湖里摘莲蓬子。”
  “怕是不成了。”白棠放下手中书文,抬手指了指对面天际。
  我抬头一看,却不晓得什么时候天色暗沉下来,乌云大半将高高的日头遮去不见踪影,倒像是日暮之时的情景。须臾,天际猛地传来一记惊雷,我看了看,却有些失望,白棠那厮笑得很是幸灾乐祸,卫和见状,点头道:“隽州夏日多雨,明日便会转好,到那时公主再去也可。”
  我点头,那厮笑笑,侧脸望了望卫淮,双眼清澈如泉,我手一顿,继而拿了桌上的糕点,心里默念道:老眼昏花老眼昏花……
  卫和说的果真没错,第二日我起身之时,只见那金灿灿的日头如往常一般高挂在半空中,许是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白棠与卫和一同商议乌衣卫之事,我得了空拉上卫淮与晏儿一起,在湖边租了个小舟变下了水,时辰尚早,湖中却有不少乌蓬小舟,大片荷叶遮住了视线,却能隐隐瞧见不远处湖中水榭的一角,卫淮扯了一大束莲蓬子下来,不小片刻,三人额上都透出隐隐汗珠,我干脆躺在小舟上,随手摘了片荷叶覆于眼上,不巧遮去了大半的光线,却也十分舒服。
  卫淮推了推我,我迷迷糊糊应她一声,隐约见觉得水榭上有乐声传来,我眯了眯眼,在回过神,已经是站在水榭之上了。水榭之上除了我三人,余下的都是些舞姬,想必将将的乐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见我三人站在那,一女子放下手中的琵琶笑道:“有客人到。”
  我十分疑惑,平日里听过有人在水榭上赏花作诗,却不晓得还有人在水榭上载歌载舞,那女子洒然一笑,如浓郁夜色下璀然盛开的牡丹,十分显眼,向我们解释,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水榭与平常水榭却不一样,确实画舫花楼里的女子研习歌舞的地方。
  那女子自报姓名后,又不慌不忙回到椅上开始拨弄,卫淮左右看了看,十分惊奇:“这儿倒向一个阁楼。”
  有一伶俐丫鬟上前续了杯茶水,点头道:“这处阁楼的确有人住。”
  我正想再问下去,哪里晓得楚姿猛然起身,将手中琵琶向前一档,弦刃相撞声过后,楚姿已退出三丈之外,动作轻盈利落,晏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指了指水上,我这才看清,有人站在画舫上冷眼朝我们看来,青天蔽日,那女子脸上表情确让我瑟瑟发冷。
  第三十九章
  那女子一身锦衣束腰,还未等画舫停靠稳妥便飞身上来,二人未发一语便开始交手,在我看来,这等明显带有私人怨恨的事情以我三人是外人这等身份,着实不该多管,楚姿身手利落,那锦衣女子却步步紧逼,直到一声娇喝,楚姿摔倒在地,面色苍白,看起来这几名舞姬中也只有楚姿会武,卫淮与我对视一眼,晏儿走过去扶了楚姿起身,伶俐丫鬟见状,忙上前帮忙,道:“进楼里去罢。”
  晏儿远远望我一眼,我点头,低头看了看手中温热的茶盏,罢了罢了,就当是抱她这一茶之恩。锦衣女子见状,就要上前,卫淮拦住她,红衣乌发,半抿着唇,皱眉道:“你别欺人太甚。”
  那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眼,眉眼间神色遽然,抬手挥掉她的手,道:“你是什么东西?莫要多管闲事。”
  哎哟娘诶,我心中不禁低叹,只管在一旁埋头苦笑,卫淮素来冲动,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这样一来,也不晓得会如何发展,我抬头瞥了眼她,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去搬搬救兵,那厢卫淮已结下软鞭,锦衣女子一见,神色愈发傲然,我忙上前拉住她,低声宽慰道:“无需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锦衣女子皱皱眉,就差没在我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我暗自吞了吞口水,朝卫淮身后挪了一步,道:“她不愿让你过多纠缠,你何必再去,总不能死皮赖脸贴过去不是?”
  那锦衣女子面色本就不好,听了我一席话更是青了大半张脸,让我好生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隐隐惋叹。
  “她与我打一场。”锦衣女子突然笑了笑,我兀自哆嗦了一下,却听她顿顿,又道:“若她输了,你二人不能在踏进这水榭阁楼半!”
  莫不是这楼里藏着什么宝贝不是?想来她对我二人有所误会,我顿了顿,正想开口,卫淮甩了甩鞭子,不以为意应道:“好。”而后顿了顿,上前一步,道:“若是我赢了,让我打你几巴掌。”
  我抖了一抖,卫淮那语气却多了几分兴奋,想必是第一次出门在外,想来我再是如何劝也劝不下的,我现在只能默默念叨,恨不得将那九重天上的神仙挨个烧香膜拜,只要卫淮不出些什么意外才好。
  正发愣间,面前二人已左右开弓,我直觉耳边噪杂,浑浑噩噩不晓得该干嘛,眼前又不晓得她二人到底谁剩谁负,只好做些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上下打量了那身后的阁楼,有一舞姬站在十丈开外,看样子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我走过去,指了指那阁楼一角,装作随意问道:“你可知晓那楼内有什么宝贝,为何那人不让我们进?”
  那舞姬看我几眼,半晌才与低声说道,我将目光挪至平静无痕的湖水中,心里却安安惊叹,这年头,这女子竟是越来越开放。原来这楼里既没有什么藏宝图,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因为那阁楼是一人平日小憩的地方。那锦衣女子换做姝婧,却是花楼里的老鸨。
  我听到这里,抚了抚袖,又面色平静的瞥了眼那锦衣身影,收回目光不觉心里暗叹果真人不可貌相。
  姝婧不是第一次来砸场子,而她这般怨恨楚姿,又将我与卫淮视为毒蛇猛兽,恨不得处置而后快的原因,确实因为这楼内的主人。听过后,我面不改色,也不晓得该如何去说,天不遂人愿,也难怪姝婧可以每日来上那么一次,不管如何,这持之以恒的决心,确实让我十分佩服。我十分好奇是何等人物可以让姝婧付出至此,那舞姬顿了一顿,道:“公子……就在楼内睡觉。”
  我十分惊异,眼角却瞥见姝婧袖中一物飞出,冷光乍现。还未等我回过神,面前红影闪过,姝婧却陡然收了手,卫淮被那力道打了出去,待看清来人楞了一下,我走过去,又是一愣。
  有人红衣鸦发,腰间白玉轻垂,眼眸细长微褐,浓密的羽睫覆于掩上,眼角下方朱砂轻点,犹如每人垂泪一般,平添了一抹妖艳,卫淮在一旁揉着胳膊龇牙裂嘴,全然没有将将那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还不忘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眸光微潋,眉眼一弯,轻笑出声,妖异非常,“哪里来的姑娘。”
  我回神过来,上前扶起卫淮,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卫淮没有多大事。目光移了移,却恰巧看见从楼内缓步出来的晏儿,晏儿看我一眼,又看了那人一眼,欲言又止。我好不易放下的心又想上提了一提,不动声色看那人一眼,随即收了回去,莫不是晏儿不爱白沉那种类型的,对着种雌雄莫辨笑得十分妖艳的人给勾了魂夺了魄?
  那人犹自一笑,随意坐在椅上,双膝委屈,一手撑着下巴,眸光流转见光华无限,眼下朱砂色泽愈发艳丽,姝婧显然被伤得不轻,躺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我望了望似在出神的晏儿,琢磨着要是晏儿被那人打一掌,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喘口气。
  姝婧显然是对此不可置信,讶然看了那人片刻,才心灰意冷道:“你果真不会手下留情。”
  那人倏然一笑,摇头轻声道:“你伤了我的人,我自不会手下留情。”
  姝婧默了片刻,半躺在地上,连我都有些于心不忍,那人坐在椅上含笑看了半晌,最后起身抱起她,道:“你看,你乖乖的,我便不会伤你。”神色温柔,卫淮轻哼一声,显然是对将她也伤了有些不满。
  那人起身将姝婧抱进了画舫上,又低头说了几句,只见她面色霎时惨白,等我回过神来,那人已重新站在我三人面前,目光在我发上打了个转,又看了坐在一边的卫淮一眼,道:“抱歉。”
  卫淮翻了两个白眼不予理会,我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想来若不是楚姿受伤进了楼内,那人也不会出来,有想到将将出掌之时毫不留情,不禁冷汗乍现,忙道没事,那人一笑,道:“还是夫人明事理。”我十分惭愧,却觉着嗯,十分受用。
  那人又道:“姿儿与我说了,以后夫人无事,可以来这打发些时日。”
  我忙点头应允,突然想起一件事,遂问道:“花楼只有隽州一处才有么?”
  那人摇头,道:“不止。”
  我又道:“你才是花楼的幕后老板?”
  那人并未否认,道:“夫人不仅姿容绝世,还聪慧过人。”
  此话一出,我不禁愈发惭愧,想来余镇易昭躲开官府搜查将卫和藏进的地方,也是这人开的,这如今的人啊,真是什么楼都开,我心里十分感叹,想到午时将到,遂起身告辞。
  也不晓得晏儿是得了什么魔障,一路默默不语,只有卫淮在一旁对那一掌之仇念念不忘,我只得宽慰她:“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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