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谋

第44章


  “整整一夜。”我接过茶杯,忍不住又道:“你在睡会,等等秦礼要来看看。”
  那厮倒是十分顺从的允了,与我说了会话便又躺下,渐渐阖眼睡去……
  白棠背上被人重创,而且下了毒,伤口斜着延伸到了腰际,血肉外翻,显然伤得不轻。
  幸好有秦礼在,给他看了伤口,又不晓得喂了什么药,面色未有往日那般苍白。又递给我一小瓶药,嘱咐了我用时不宜过量,便又出了门。不过一个上午,卫淮与江寻来过,卫和来过,晏儿来过,直到接近午时,众人才渐渐散去,我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白棠靠坐在床榻上,浅笑看我半晌,我心中突的一跳,只拿过桌上放着的药,又去柜子里翻了一卷纱布,对他道:“我帮你上药。”
  “好。”那厮闻言,自主解开里衣,待我看到那腰间到背上横着的一道伤口,还是忍不住别开眼,道:"我轻点。"也不等那厮回话,却自己给他上了药,包了纱布,道:“秦礼说你暂时不能下床。”
  “我现在这样子,可以下么?”那厮苦笑,那手指了指被包得乱七八糟的背上,原本细瘦的腰际已经被我的纱布缠成了一个大粽子,又往上看了看,嗯,背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了半晌,道:“以后会好些的。”
  那厮看我片刻,又道:“上来,陪我睡会。”
  我顿了顿,半晌才点头,道:“好。”遂自己爬了上去,躺在他身侧,那厮随即握住我的手,我怔了一怔,手指微僵,那厮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即看向我,一双桃花眼中有了些疲色:“莫走……”
  我浅浅应了声,那厮听到后才满意的闭眼,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我躺在他身边,心里不晓得是什么滋味,如同以往每个日日夜夜一般的执手相拥,此刻我心里却渐渐发冷,全身血液渐渐凝固在一起,看着万般熟悉的面容,只觉得心脏如被利刃一点一点剜下一般,渐渐不能自己。
  昨夜噩梦与现实渐渐重叠,我狠力想要掰开他的手,却发现始终无用,想到枕边之人竟是亲手将我退入这深渊之中,心下越发凉薄。刚一抬头,却撞入白棠的一双乌眸之中,若深潭至深之黑,犹如润玉一般有着灼灼其华:“怎么了?”
  我呼吸一紧,万籁俱静,片刻后只晓得自己喉咙里哽咽发出几个字:“……西裴宫。”
  那厮面色一僵,却是松开了我的手,改为捧着我的脸,却缄默不语,我冷笑出声:“临锦瑛!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事?!瞒着我的又有多少!我哪里想得到,我的夫君,斐国的大皇子,朝堂上执手遮天权当摄政的丞相,竟然是同一个!若不是我娘身上有唯一关于乌衣卫的线索,你又怎会煞费苦心来到曰国?又怎么会想尽办法让皇上同意让我去斐国联姻!又怎会让我背井离乡,让我娘独自在西裴宫受人监视,直到丢了性命!你拦截我九哥的信,将西裴宫上下几十人命付之一炬!你那日急急派白沉去刺杀易昭,想要杀人灭口,却没有料到中途有个秦礼出来!你好狠的心!你既然已经有了那玉佩,也找到了江寻,何必又在我面前如此做戏!”
  “你认为我从始至终都在做戏?!”白棠突然抓住我双肩,鼻尖几乎挨到我的,不顾身上重新裂开的伤口,乌眸之中越发暗沉,只等稍一进入,便会是风起云涌。
  我旋即冷道:“是,你不是在做戏,你明明知道那白沉是易昭手下易容之人,却还是跟了过去,以你的心计,你的手段,怎会不晓得,又怎么会让自己重伤至此,现在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你何必又在来我面前煞费苦心!”
  白棠面上波澜不惊,我晓得他此刻已经真动了怒,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之声,我甩下他的手,那厮却直接一语不发抬手在我身上一点,我身子一软,便已无知觉……
  等我再醒来,白棠那厮躺在我身侧,如往常一般搂住我,见我醒来,冷淡看我一眼,我正欲脱身,那厮却将我钳制得半分动弹不得,我偏过脸去,急道:“白棠!”
  那厮不放,我侧脸,突然撇到肩上纱布间隐隐透出的鲜红,那厮突然闷哼一声,手指无力的松开,倒在了床上,我赶忙跳下床穿好鞋子,直直的跑出了内堂,不顾身后带有乞求隐忍的话语:“十三,莫走……”
  小荷才露尖角,便有一对蜻蜓翩然而至,在上面停罢了一阵子,突然双双落在水面上,点出几许波纹,又双双飞至天际,渐渐不见踪迹……
  有一人从回廊处走过来,紫衣墨发,十分悠闲的样子,手中却抱了一大推事物,远远便朝我唤了声:“夫人?”
  我转头,却见那厮手上拿着两个瓷瓶,交与我道:“我已经开了些止痛安神的药,一瓶外用一瓶内服。”说罢,将手中之物直接塞到我怀里,凤目之中带有歉意:“在下恐怕不能久留,这些药……就交给夫人了。”
  我点头,指了指怀中的药包道:“想不到你还会医人。”
  秦礼偏头,含笑的声音想起:“夫人莫不是以为在下是杀人的?”
  我默了默,十分惊叹。
  那厮苦笑,道:“不少人这么说。”
  我偏过头,随口道:“你这次回去成亲,怎么走得这般急?”
  那厮却看了我,缓缓笑开,凤目之中隐隐透过我出现几许柔和之色。
  “谁?”我忙好奇的问。
  那厮悠然片刻,才道:“是第一个叫在下闷骚的女人。”
  我愣愣。
  “也是第一个敢动手打在下,而且……成功了的人。”
  “更是第一个当着在下的面,将我爹骂了一顿的人。”
  我不仅发愣,且觉得十分惊讶。
  那厮却毫不介意,复又朝我神秘一笑,道:“在下这次回去,并非为了成亲。”
  我呆了片刻:“那你……?”
  “抢亲。”凤目之中带些苦恼:“却是在下从未试过的。”
  我又忙问他:“你不怕她不跟你走?”
  那厮摇头,薄唇轻抿,道:“那也要她可以。”
  “……”
  第四十七章
  秦礼将药包交与我后,便又去了江寻那里,我施施然慢慢从回廊踱步至房内,还未等一脚踏进门,便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瓷器破碎之声,赶忙进了屋里,白棠正站在桌旁,脚下是打碎了的茶盏,我走过去,那厮一愣,继而颦了颦鼻尖道:“别过来。”
  我下意识站住步子,却看见那厮快步过来,抬手想将我抱起,却生生阻隔在半空,我看着他,那厮嘴角溢出一声苦笑道:“小心些,莫要扎到脚。”
  我点头应他一声,又绕过茶盏掉落的地方将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又转头望向他一双眼道:“我替你换药。”
  那厮一愣,与往常处变不惊温雅毓秀的模样十分不像,目光略有讶色,低低唤了我一声,我淡淡应道:“嗯。”
  那厮面上一喜,将将要开口说些什么,过了半晌,却是缄口不语,一双桃花眼却依旧定定望向我。
  换药,兀自扯下一截白色纱布覆于伤口之上,这几日以来,倒是包扎伤口的动作愈发娴熟,白棠不语,默默看着我,眼底却隐隐透出几分欢喜,让人捉摸不透。
  一连五六日,我的日常作息便十分正常,每日早晨同白棠一起用完朝食之后,便让他喝药、换药。午时用完饭后,便去晏儿或者卫淮那里晃悠一阵子,戌时,用完晚饭,便和白棠一起出门散步,二人之间对那天之事都是缄口不提,彼时,我与白棠两人双双站于岸边杨柳树之下,指着湖中远远而来的几艘画舫,道:“隽州人杰地灵,隽州女子更是别处未有的风姿,不晓得真真见过是如何。”
  一阵晚风吹过,杨柳枝叶摇摇晃晃,平添了几分婆娑之气,白棠笑着将我的发别至耳后,道:“再美之人,也抵不过娘子来的特别。”
  我嗔他一眼,那厮唇角半弯缓缓笑开,低俯下头在我唇上辗转摩挲,我亦勾住他的脖子自动凑过去,不消片刻我已喘息不止倒在他臂弯之中,却在此时听的一人道:“……阿棠……?”
  我往眼前望去,却是一人自画舫中徐徐而下,素衣绾发,手腕处带着一圈珍珠,大俗大雅之物,在此人身上竟都成了陪衬。我冷冷一笑,却听她又是惊讶道:“原来夫人也在。”脸色已有些苍白。
  身后之人动作顿了片刻,而后才极尽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舒曲笑笑,嘴角泛起苦意,开口却是十分悦耳:“你在,所以我来了。”
  白棠不语,我又缩回他怀里,道:“有些冷了,回去罢。”
  那厮点头,下一刻,一双修长有礼的手将我握住,温柔应道:“好。”
  两人转身之际,却看见舒曲在河堤之上久久位移,我自鼻腔里冷哼一声,那厮淡淡开口道:“回去罢。”声音不疾不徐飘向声后,脚步却未停留片刻。本是温热的手指霎时有凉意自指尖传来,背脊一点一点发凉,白棠抬手探了探我的前额,道:“不舒服么?”
  我摇头,却将那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半晌听得自己缓缓开口,道:“白棠,我吃醋了。”
  一路上从江府门前直到房间,那厮没有开口说一字半言,我却看见那厮嘴角弯了弯,眼底也是许久未见的笑意,琢磨了半晌,忽而撇至他腰间,那里正垂着一块色如润月的玉佩,在浓郁夜色下光华甚现,随口道:“这玉佩到底怎么系的结?”
  “若你想知晓,等等回房里便交与你。”白棠那厮轻瞥眼玉佩,随即握住我的手缓缓开口:“外面风大,先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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