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伴星如昨

黎没有去探身边人的呼吸，因为他知道这人没有。
  
  用食指拨弄下鸟蛋大小的珠子，黎仿佛透过身边的躯体看到了他的主子。从无到有，那份眷恋一直牢牢占据着他心中最柔软的那块，虽少尝人间情感，他却觉得隐约懂得主子的惆怅。他是皇帝的暗卫，而主子……爱上的也是个暗卫。
  
  主子对他极好，哪怕这种好是把他当成了某人的替身，黎却甘之如饴。暗卫寡言少语冰山脸没人性，主子知道，于是逗着他说话逼着他不许板脸，还让他尝到什么叫心疼、什么叫哭笑不得。
  
  他以为，主子会把他当做跃堂主，然后要了他。可是主子没有，多数时候只是调笑——关系最亲密时，也只是抱着亲着要他用手服侍。黎贪恋主子给的温柔，却也要忠心完成陛下传递消息的命令。哪怕主子发现了，也没为难他。
  
  “以后他是你主子。”当把被发觉的消息传给陛下时，黎以为自己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可陛下只是叫人带了这一句话。
  
  陛下……终于放弃了对幼弟的绮念么？黎不敢想，从前的陛下，恨不得消灭一切和主子亲近的人。这样复杂的问题不属于他，他只要记得拼尽一生效忠主子就足够。
  
  他保护着时常发呆的主子游山玩水，终于回到主子的家。让人长大的地方，是家吧？黎记事起就在皇宫训练，可他清楚知道，皇宫不是他的家，也……算不上主子们的家，那只是座阴暗的大宅子。
  
  他第一次去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天泉宫总部，不敢东张西望，只是垂头走过，给主子问安。他以为主子不知道暗卫们的事，却没想到有一天主子忽然问起那个人。
  
  那个人是和他一起训练的皇宫影卫，约莫比他大几岁，熟悉了偶尔会护着他——踢一脚、砍一刀，用扭伤刀伤换得他一次存活的机会。久而久之，渐渐熟稔。他不知道那人现在叫什么名字，而当时……他叫丙二。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杀戮中幸存的人，早就习惯了沉默。而在只有他俩的时候，气氛就变得轻松。虽然也都沉默着，偶尔聊几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但黎觉得那是最开心的时候。
  
  直到后来，丙二被派去出任务，再也没回来。黎本以为他死了，却偶然在二王爷府上遇见他，他已是二王爷慕容铭浩的暗卫。黎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消失的同僚，除了死去的，还有人暗潜下来成为眼线。
  
  “替我好好活。”
  
  在被指去保护三殿下慕容铭瑄前，黎潜入宁王府见了他。宁王早有反意，而他既已成为宁王心腹，事成后便再无活下来的道理，临别时，却只有这句话。
  
  抓着主子给他的包袱，黎第一次体会到心急如焚。二王爷勾结焰国谋反事败，他要在消息公布前赶回去……救他。
  
  假死之药种类繁多，主子给他的，是最不易被发现那种。服下十二时辰后，血脉纠结，状似自尽。三十日后清醒，修为不降反升。药是好药，然十人中，成功挨过一月的仅有二三。究其原因，似是与各人体质相关。本是一死，若能重生……是赚来的。
  
  逼着他将药服下，又托相熟的影卫运走尸体潜入深山。影卫事成后自觉所知过多自尽的很多，他与丙二的感情在影卫中也不是秘密，有极品伤药为谢礼，总有人愿做个顺水人情。已是第三十日了，黎不自觉地捋着身边人同样粗糙的黑发，心中五味杂陈。他跟着主子改变了太多，竟敢蒙骗主人，还如此心安。如果你没有醒来，我也随你去那阴间，背主叛主之事，是我挑起，便由我来承担。
  
  当身边传出粗浅的呼吸时，黎已经在盘算到了阴间要怎么应付地狱的酷刑了。
  
  欣喜，若狂。
  
  “我活了。”
  
  “嗯。”松了口气，黎将夜明珠装好，收入怀中，“去哪？”
  
  “不知。”
  
  黎上下捏捏丙二，身体还僵硬着，收手，道：“听公子，去岭南。”
  
  “岭南？”
  
  黎点头，心中盘算着接应他的天泉宫暗卫表示宫主要去岭南的事。
  
  “好，我叫什么？”
  
  已经逃离，自然不能再称呼原来的名字。
  
  黎似早有准备，“主子为我赐名黎，后又赐萧姓。我叫黎，你叫明，如何？”
  
  宏启七年夏，慕容铭浩勾结敌国谋划叛乱，事败。帝怒，废慕容铭浩亲王爵位，软禁于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o(╯□╰)o
跃跃的番外还没写，最近被作业搞得各种囧，存稿已经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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