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都是嫌丑爱美的,没人愿意跟一个丑八怪做朋友。
所以,当孤单变成习惯的时候,其实孤单也很美。她就是那只在无边大海中漂泊的小纸船,哪怕变成碎纸片,也得不停地随着海浪漂浮,无可选择。
下了课,赵茜拿着作业本去了老师办公室。“方老师,这道题,我昨天想过了,不知道错在哪里,您能不能告诉我?”
教数学的方老师把她的作业本接过来看了看,就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作为老师来说,他们都是很喜欢赵茜这个好学生的,虽然成绩只是中等,但是非常有恒心,也很有礼貌。任何人只要细心都能发现,她其实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一中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高手云集之处。俗话说:一中只有三种学生,一种是靠努力学习的“庸才”,一种是靠天赋的“天才”,还有一种是不知道为什么的“鬼才”。而赵茜,就属于“庸才”学生。
周爱娣是赵茜的同桌,趁着赵茜去了老师办公室,她也无所谓的把赵茜的课本拿过来抄笔记。同学们都挺同情她的,觉得她坐在一个丑八怪身边,每次一回头就会被“荼毒”一次。但是周爱娣看了一个多月也慢慢习惯了,反而因为赵茜的笔记向来齐全,自己又是能够第一手拿到的人而觉得挺占便宜。
还忘记说了一件事,这一中,虽然是公办的学校,但是在s市,却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半贵族学校”。一开家长会,就会变成政府各部门以及商界大佬们的“沟通协调会”。周爱娣的父亲,就是市政府秘书办公厅的主任。之所以叫它“半”贵族学校,是因为除了这些贵族子弟之外,还有像赵茜这样的“平民庸才”。
有个这样的老爸,周爱娣虽然过着金枝玉叶般的生活,却有一样东西很是不如意——她长得太像她爸了。一个女孩子太像爸爸,而爸爸又不是什么美男子的话,这就有点悲催了……所以周爱娣并不排斥跟赵茜走在一起,相反的,她觉得跟赵茜一起走路的时候,特别带风。她就算不太漂亮,但也绝对是五官清秀端正,不像赵茜,就算五官标致,却是丑八怪一个。红花,还是得有绿叶衬托才会更加美丽,不是吗?
赵茜的家离学校很近,出了学校大门右拐走路10分钟就到。所以基本上每天中午她都走回家吃饭然后睡午觉再走回来。但是今天例外,因为帮老师贴海报,已经误了饭点,这会儿再回去,估计也来不及了。于是赵茜打算就在7-11里买个面包牛奶对付一顿得了。
肋下被好友捅了一捅,“飞,看那边那个丑八怪,是不是传说中的‘无盐女’?”
聂飞撇了好友一眼。待得将她看仔细,他心中有个地方,疼得钻心——
一只大手凌空抽去了她怀里的面包牛奶,“人已经长得不漂亮了,还想变成小矮子吗?”
赵茜惊呆了!从来没有人刻意介入她的生活,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她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午餐没有了,口袋里剩下的钱,只够买支矿泉水了。中午吃什么好呢?楞楞地瞧着面前比她只高一点点的男孩子。“你……把东西还给我。”娇娇糯糯的声音就是那么天然地嗲进了他的心里。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还给你。”
赵茜歪着脑袋看看他,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能换面包牛奶?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啊?可怜的赵茜,她已经被搞糊涂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面包牛奶本来就是她的,被人抢了去还拿来胁迫她。傻乎乎的回答道:“赵茜,茜茜公主的茜。”
初中生涯回忆录
聂飞把牛奶给回她。“我是高二(1)班的聂飞,你的学长。后面这个是我的哥们儿刘辉,你可以当他隐形。好了,我们去吃饭。”说完转身迈开大步就走。
“学……学长……我的面包你还没……”赵茜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面包啊,没有面包怎么行呢?
刘辉傻眼了……聂飞今天撞鬼了?平时最不喜欢跟女生打交道的人,今天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路上哪头不长眼的驴子提到了?他们俩不是才吃完饭出来?这会儿怎么又回到餐馆了?
聂飞要了一份牛肉面,两杯咖啡。赵茜的眼睛时不时就瞄瞄他手上的面包,等了很久,不见他还给她,期期艾艾的说:“学长……可不可以把面包还给我……我还没吃饭……”
“不可以。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牛肉和蔬菜很多,面条拉得也很劲道,你要是吃完了,这个面包就还给你。”
刘辉这才知道,聂飞点的这碗牛肉面是给这个小妹妹的。估计那两杯咖啡才是他们俩的。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矮个子学长脑子进水?莫名其妙要请她吃牛肉面?她坐在餐馆的凳子上扭来扭去,怎么想都不太明白。取不回面包中午就只能喝牛奶,又没那个魄力说饿肚子就饿肚子,而且,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唉,这个学长真是……
她求救地看向刘辉,刘辉耸耸肩,摊摊手,“学妹,我看你就乖乖吃面,你这面包就当做下午茶好了。我们的学生会长是说一不二的人啊……”
学生会长?赵茜本就不小的眼睛登时睁得溜圆溜圆!学生会长唉!能是她这种小人物敢得罪的吗?只好耷拉个脑袋,等牛肉面送上来以后,认命地吃面。把牛肉悄悄埋在面条下面,以为这样就没人看见。因为牙齿不好,一吃牛肉就会塞牙,所以她从来就不吃牛肉。
跟刘辉喝着咖啡,偶尔聊几句班上的趣事,聂飞回头就看见她的小动作。“快吃,等会儿我检查。没吃完的话,你下午上课就得迟到了。”
“啊?”还要检查啊?赵茜只好又认命地把牛肉翻出来吃掉。没办法,谁让一中查迟到查的那么严呢?迟到一次就会被全校通报批评,她赵茜的大名还不想被贴在布告栏里啊!
总算是盯着她喝完最后一点面汤,聂飞二人才起身往学校走去。赵茜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愿意跟他们走在一块儿。刘辉示意地撇撇后面,聂飞淡淡一笑,并不说话,依然是迈着大步往前走。
他虽然不明白那一刻心里的痛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注定是他的那个“与众不同”。尤其是有脸上的印记,不知为何,他就是心疼地无以复加!中学生不能早恋,如果真的要对她好,只能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过,有距离不代表他会放任不管。
好在,她已经有了一层保护罩——她脸上的印记足以吓退那些视觉系男生的窥视。等到内在系的男生发现她的时候,估计已经晚了。她就像张纯净的白纸,只有火眼金睛的人才能发现。所以聂飞一点都不急着宣布他对她的所有权——即使还不在他手中,他只需要慢慢按照步骤来就可以。
一年一度的校长杯篮球赛,一年一度的校长杯足球赛,一年一度的校长杯排球赛……随着一场场比赛,夏末的日子已近初冬。一个纤细的背影依然孤单的坐在远远的看台上,她坐的地方很高,高到可以越过所有同学的头顶,看到球场上每一个人。俏丽的小脸静静地看着场上,嘴角儿挂着一抹笑,淡淡的,轻轻的。
没错,她就是转世时受了鲜血黥面之刑的西林觉罗兰玉,现在的赵茜。她的右脸上,盘踞着巴掌大的红斑。医学上叫做“鲜红斑痣”,谁又会想到那是从冥界带来的刑罚呢?
从小,多少孩子歧视她,不跟她做朋友。面对没有朋友的生活,面对同学的轻视,她也痛苦过。她不明白,一百万分之一为什么就被她碰上了。她只想当一个什么都不出众的女孩,哪怕一点都不漂亮,也不要做这一百万分之一。
可是痛苦能解决什么呢?
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能解决。既然他们觉得痛苦,那就让他们痛苦吧。至少老师不嫌弃她,爸爸妈妈不嫌弃她,她就要快乐一点好好活着。也许这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老天给予的惩罚,那就当做是赎罪好了。如果注定她这辈子要孤独一世,那又如何?孤独不可怕,她不是适应良好吗?
那个叫云的男孩,修养真是不错。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也从来没听过他大声说话的样子。他好像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对每一个人,也包括对她。
第二次,她在一个同龄的异性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惊讶,不是嫌弃,不是避开的眼神。所以,谢谢。她在心底这样对他说。第一次的那个聂飞学长,她甚至还没有机会当面对他说谢谢。但是,像他那样被众星捧月的人,应该也不需要她这声可有可无的“谢谢”吧?从那以后,她就常常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默默注视他们。因为不需要他们知道,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她心里软弱的地方。
自卑无罪,自怜也无罪,她没有必要提供别人嘲笑的谈资。十四岁是做梦的年龄,她也不能例外。她只是自己偷偷做梦罢了,该走的路她也会好好走下去。她已经问好了妈妈,如果考上大学,是不是就可以给她奖励。妈妈答应她,如果考上重点,就给她一笔钱作为创业的资本。
是啊,她想开家花店,有好多好多的花,各种各样的颜色的花。可以去帮新娘子扎花车,做捧花……虽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经营,但是,她真的好想有这样的花店。
球赛结束了。云下场的时候,早就有三两女孩子迎了上去,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云只是温柔地笑着,并不拒绝。一抬头,便看见那个远在看台最高处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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