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揽七夫

第55章


  只是,楚泠月这里只是动了心思,还未曾动作,就听得远远地传来一缕萧声。往常,楚泠月总觉得萧这种乐器吹奏出的曲子,太过哀怨消沉,并不怎么喜欢,今日猛地听闻这一缕萧音入耳,却平生出一种清越透彻之意,那萧音竟似化成了一只柔软细腻的手,轻轻拂去各人心中的烦躁、不安、忧伤、悲戚、愤懑、妒忌……等等等等负面情绪,只让躁动的心,渐渐趋于宁静平和,无忧无愁……
  楚泠月不自禁地被这萧音吸引,竟暂时忘却了初衷。不过片刻的怔忡,那方才呆滞的人群,不知谁为首高呼一声:花神繁盛!圣子庇佑!
  这声呼喊唤醒了众人,人群异口同声地祈祷称颂,动作整齐划一地匍匐叩拜。楚泠月看那动作、那呼声,简直比大楚朝廷早朝时,文武百官的三叩九拜真诚的多,整齐的多。
  在这轰雷般的呼喊祈祷声里,那箫声却不高不急,不慢不滞,清灵依旧、柔和依旧。
  不知何时,这箫声中,又加入了一种清脆的铃声,而且是那种无数只小铃铛一起摇动发出的声音,细细碎碎的铃声响起,跪拜的人们似是接到了什么命令,齐齐地停止了祈祷称颂的声音,只是仍旧跪伏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稍动一分。
  铃声细碎,渐行渐近。楚泠月再才看到,数十个白衣小童,如一朵朵鲜嫩的出水白莲,在五彩缤纷之中,犹如踏波而来,边舞边行。只是,他们的队形似是不断地变换着,第一个不知何故稍稍一停,后边的毫不影响,紧跟着补上空缺,继续前行。
  细看,楚泠月才发现,那些每每停下的小童,竟是为踩踏中受伤的人疗伤。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灵丹妙药,那些本来几无气息的人,竟在片刻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只是,他们似对那些小童极其尊敬,又似极其害怕,那些被救起的人,几乎刚刚恢复了知觉,就立刻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楚泠月此时就站在树梢,目光随着那群小童移动。明明初见时觉得生动清灵,细看下来,楚泠月却觉得一个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童身上,带了一种隐约却深沉的诡异之感。
  她看着白衣小童边舞边走,从她容身的树下缓缓而过。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小童的容貌,一个个都非常美丽。那不是普通孩童的美丽。细弯的眉,黑亮的眼,长而弯翘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花瓣的唇,黑缎子的发,还有那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衣服……
  楚泠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却总是找不出原因,似乎答案就在她眼前,却总是让她仿佛隔了无数层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总是看不清摸不着……
  最后一个小童也从她的脚下舞了过去……
  电光火闪间,楚泠月似是突然抓住了一点儿意识……她正欲张眼求证,却猛地听到左边的一所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惨叫如鬼哭,如狼嚎,即使是在这日光正好之时,也免不了让闻着毛骨悚立,胆战心惊。
  楚泠月的心也因那突如其来的惨嚎弄得心中一惊,迅速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却未跟上思想的速度,还盯在最后一个小童的身上。就在这时,那小童缓缓地转回身来……
  来不及多想,楚泠月心中一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个小孩的容貌,竟然开始第一个的容貌完全相同。只是,她明明记得很清楚,那个队首的小童只是停了一次,此时只怕早就赶到队伍前边去了,怎么会出现在队尾?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投注到其他的小童脸上。这一看,楚泠月生生吸了口冷气--
  那些小童此时也都停下脚步,慢慢地转回身来。他们的容颜,竟然全部完全一样!
  第八十六章圣子
  第八十六章圣子2
  那些小童,一个个明明长的不差,白色的小袍黑色的丫髻,也都整洁干净,没有什么不妥,但楚泠月看到他们却莫名地感到一种诡异和恶寒……细一端倪,她才发现,这些小孩子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表情,更为诡异的是,那一双双乌黑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两点深重的黑……就像,没有生命的某种物质。
  而且,除了随动而响的那些铃铛,这些小童舞蹈也好,走路也罢,竟是没有丝毫的声音的。
  楚泠月甚至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小童的脚下--
  果真,晴好的大太阳下,那些小童却没有一点点影子。
  她这里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小童却如有号令般,齐齐地放下跪伏的民众,列队向那惨烈的惨呼声处走去。
  那惨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骇异,渐渐地已经无法听出是人还是兽的哀号惨嘶……让人闻之动容,听之胆颤。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却似乎闻所未闻,或者根本没有听见,因为没有一人稍有所动。
  那些白衣小童鱼贯进入那所传出哀号的房子,片刻,哀号声似被按了开关一般,戛然而止。
  那些小童复又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们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呃,或者还可以称为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一身衣服已经被撕扯磋磨的破烂不堪,衣袖下摆已经成了拖把状的布条,那布条上染着点点血迹,沾着一片片一块块诡异的皮肉,结合那人身上错综的伤痕,和她血淋淋的手指,那些伤痕都是自己抓挠撕扯所致。那些粘在衣服上的血肉,自然也是由此而来。
  森冷嗜骨的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侵入四肢百骸。
  楚泠月疑惑不已,却也晓得这些少数民族都有她们自己的风俗,况且,据她来之前做的功课,这个越族还类似于中国南疆的某些少数民族,不但擅长使蛊,更有巫术,奇幻诡异,亦正亦邪,让人防不胜防。
  记起另一个人,那个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她放下满心的疑虑,无声地移到司徒溟月身边。
  见到是她,司徒溟月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很好,让她不必担心。但是,这个笑容,配上那惨白的几无血色的脸,看在楚泠月眼中,却是心中一痛。说不出什么,只是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稍稍用力,拥紧,通过切切实实的触感,通过渐渐同步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存在。也用她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的冰凉。用这无声的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来表达心中说不出来的歉疚。
  她轻抚他的脊背,抚慰他因恐惧所致的颤抖。
  她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月儿,别怕,我再也不放下你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箫声突然歇了。细碎的铃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整个世界似乎完全安静下来。
  须臾,人群齐声呼喊出声:恭送圣子!花神庇佑!
  楚泠月怀里的人儿渐渐止住了颤抖,胸前衣襟处传来的微凉湿意,让她稍稍放下心来。这个人虽说十几岁就独自挑起司徒家族的重担,亲历行商之路,但他可能见惯了风寒,饱餐过露宿,却一定没有见过方才那般血淋淋的诡异恐怖景象。
  他,一定是吓坏了,却仍旧强自坚持着自己的骄傲和矜持,甚至还顾及到她的感受……
  相对的,她这个答应他父亲好好保护照顾他的人,做的太差了,想的也太少了。
  不管她习惯还是不习惯,想不想承认,她都早已经不是一个孤零零地人了。
  芳景、司徒溟月,她既然将他们娶回家,她就是他们的妻。她就应该承担起为人妻的责任和义务。爱,或许一时无法做到。但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努力地让他们快乐生活,她却是无论如何应该做到的。
  她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了家人,也就有了牵绊。
  再做什么事之前,她都应该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保护好他们的前提下,保护好自己。
  似乎突然间想通了某些东西,楚泠月胸中大有豁然之感。
  她紧了紧手臂,轻轻地将溟月抱起,瞥一眼树下仍在跪伏叩拜不已的民众,沿着树梢,踏花行去。
  是夜,安抚着司徒溟月渐渐放下心中的恐惧,睡下。
  在他匀细绵长的呼吸声里,楚泠月托起他的手指,轻轻一吻,扯过毯子,给他盖好。起身走到外间。
  一个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
  “那个圣子究竟是什么人?”
  “嘁,我又不该你的欠你的,为什么要给你卖命?”黑衣人不屑地嘲讽着,自顾自地端了点心盘子,靠在软榻上,喝茶吃东西。
  楚泠月被堵得微微一滞,随即心中了然,弯了弯嘴角,也不再急迫,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靠近那吃喝正爽的人,将手里的东西,簪上他的发端。
  “咦,咦,什么……什么……”那人也不管满手的油腻点心沫子,伸手就将头上的东西扒拉下来,待看清手中之物,微微一怔,随即举到眼前,边端详着,边撇着嘴鄙夷道,“什么破烂儿给我戴?啧啧,想不到,堂堂的大楚户部尚书,一国的财神爷,竟然连枝花儿都买不起,居然不知去哪里捡这么一朵残花来送人……哼,你难道是说我是残花败柳?”
  “呃,不是……不是……”楚泠月仍旧微翘的嘴角还来不及收起,却被这接连不断地指责打击的满头大汗,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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