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

1 Chapter 1


肖单打电话过来之前,我窝在床上盘着腿,一手抓着苹果,一手抓着大学英语六级词汇书,眉头紧皱地在研究。
    对面床上的文蕾看着我:“罗意,你便秘还没好呢?”
    我沉默。
    文蕾正在奇怪我怎么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攻击,我就极其迅速地啃完手里的苹果,手起刀落快很准地把手里剩下的苹果核砸了过去,正中她脑门,引来一声冗长持久抑扬顿挫的“靠——”
    难能可贵的是,文蕾还能镇定地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然后幽幽地清晰地说:“姓罗的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不是男扮女装。”
    她快很准地踩到了我的痛点。
    好吧我承认,我是缺了那么点儿温柔,长得也稍微没有那么文弱点儿,但是那帮女人不至于每回动手敌不过我了就拿这个来精神攻击我啊。尤其是文蕾那个王八羔子,声称是我从高中到大学感情深厚,但每回对我的人身攻击都是由她来点燃那个开幕礼花的。
    有一回我吃撑了,掀开衣服拍着肚皮说:“看,我肚子胀得这么大了。”
    文蕾就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看她的杂志:“嗯,上面和下面一样大。”
    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她到底是说我肚子大还是说我胸小。
    不过后来证明她绝对是想说后者。因为从此以后所有人都放下其他的集中火力攻击我的胸。林珍珍就经常打量我一边后啧啧地说:“意啊,我还是没看出来你有啥第二性征。”
    我头都没抬就脱口而出:“又不能当肉吃长那么大拿来撑衣服啊。”
    然后莫妍就幽幽地瞟了我一眼。
    我忘了她是36D。
    反应过来我间接攻击了莫妍之后我就卡壳了。文蕾那王八羔子马上一本书飞过来:“你要什么没什么,有总比没好,总不会像你这样……”
    她还没说完我就“沮丧”地接了一句:“胸小无脑。”
    然后莫妍就笑了。
    我的心都放下来了。
    可文蕾又加了一句:“错。你是无胸且脑残。”
    然后从此以后她们就亲切地称呼我为“阿残”。有个男同学有一回听到了还很不怕死地问了一句:“阿蚕?罗意你会吐丝啊。”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疼得他言语不得。
    好吧,这从侧面证明了我一直孤家寡人的原因。其实老子也谈过几次恋爱,结果都是不出一个月准黄。每次分完手回宿舍,文蕾就一副先知的表情看着我,幽幽地说:“初吻还没送出去呢?”
    我一个白眼翻过去。
    林珍珍就在一边儿给我火上浇油:“小意意,你也太衰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招男人喜欢。要什么没什么,根本不是我的错嘛。那些人每次想过来亲我的时候我都浑身发毛,第一个反应就是挡,一来二去的他们就没耐性了。再说我这扔男人堆里都发现不出来是个女人的,到最后除了分手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别的出路了。
    我的想法是,老想着这么这么来的男人,不要也罢。
    嘁,以后有了钱,什么样儿的男人招不来。
    不过这话我一直没敢说出来。凡事总得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我坚定信念,找到工作了再到社会大染缸里磨圆滑了,那时候再考虑这问题也不迟。
    就在我还在回忆这些痛苦的时候,肖单就一个电话过来说他失恋了,叫我马上滚过去陪他。
    说到这个肖单,还真他妈跟我有缘,太有缘了。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就算了,大学好不容易要往外头跑了,丫居然把志愿跟我填到了一个市。
    等我从他嘴里问出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很郁闷:“哎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他瞟了我一眼,说:“开什么玩笑,你撒泡那什么照照你自己,瞎得瑟什么呀。”
    不过像文蕾这么尖酸刻薄的人都觉得,肖单这人本质是挺不错的,长得好,学习好,人缘好,家庭也好。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文蕾和肖单就是互相瞧着不顺眼。都是我死党啊,一个时间先后的问题,怎么就见面就互掐死活觉得对方不是人呢。搞得我在一边儿回回都得调解得不亦乐乎。
    文蕾问我:“这么好的生意你怎么就不做?”
    我甩手就是一句:“要做早八百年前就作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跟肖单混在一块儿这么多年,虽然他确实会吸引女生,但是我们俩互相太了解了,屁大点的时候闯过什么祸干过什么锉事儿对方都知根知底儿,要对他有什么想法那压根儿就没新鲜感。所以我们除了关系好玩得铁之外,其他的还真是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有滋生出来,反倒有时候相看两生厌。现在大学了,不在一个学校了,有了那么点距离感了,感觉才好点儿。
    我到学校小饭馆的时候肖单正埋着头坐在那儿。这小子头发又长了些,黑亮黑亮的,套在那一张骗人骗鬼的小脸上还真是一副英俊小生的模样。穿着T恤牛仔裤,最简单最普通的打扮,依然惹得旁边一干女生频频回望,看得我想提醒她们别把筷子给插自己鼻孔里去了。
    我走过去在肖单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神经病啊你,跑我们学校来,看你把咱学妹给迷的。”
    一句话说得旁边儿的小女生羞涩地收回目光低下头。
    肖单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无动于衷。
    他难住我了。我这人向来粗枝大叶,我不干出什么事儿搅得人家分手就是大发慈悲,这会儿叫我去安慰一个刚失恋的,还是个男人,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想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按我想的去说比较保险,于是直接说:“哎呀还难过什么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什么女的连你都不要,那眼睛往天上长的呀。而且吧,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这名字不吉利。肖单肖单,邪了门了你就老单身下去了。要不你重新考虑考虑去改个名儿嘛,没准就有戏了。”
    说完以后我自己都觉得是个人都被逼得冲到饭馆厨房抄把刀自杀了。我实在不能胜任开导工作,我曾经提过想当心理咨询师的事儿,结果还是肖单自己说“别,你要是当了,找你咨询过的人都得去自杀。你行行好吧。”
    生生扼杀了我这个好不容易成长到高中的念想。
    肖单在诡异的沉默中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谁说我难过了。我只是在想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借着失恋的当口怎么着也得掂量着点菜好好敲你一笔。”
    我没说话。
    准确的说,我没话说。
    妈的。搞半天老娘还是干了表错情这么悲催的事儿。
    肖单气定神闲地点了菜,然后慢悠悠地说:“我不喜欢那女孩儿,分了才是好事儿。我还想怎么跟她说不伤她自尊呢。我来你这儿蹭饭你这铁公鸡肯定不乐意,我一说失恋心情不好你肯定就来了。”
    我控制住自己再一次想骂娘的冲动,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来这儿读什么大学啊你,你直接破格录取到中戏得了,演得这么好,原来是骗饭吃的。”
    但是我不敢拒绝。有一回我就是直接拒绝了他这个无耻的要求,结果他身上一分钱不带坐小饭馆里逮着进去吃饭的学生就问:“同学请问你认识中文系的罗意吗?她是我姐姐,说去买饮料再回来结账带我去你们学校转转,可是都好久了也不回来,手机不通,人都不见了。”
    以至于我一个月内背着“无良姐姐”的骂名在心里对着肖单骂了一个月的娘。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无比沉默地吃饭。他点了这么多菜我不吃回来不够本,那不行。
    吃得差不多了我拿根牙签塞牙缝里看着肖单说:“你是怪胎啊,人家美女当时追你这么近,这么快你就让人家跑了。”
    他悠闲地喝了一口水:“你他妈才是怪胎。”
    知道了吧,这就是咱们俩相看两生厌的原因。一个表情动作都很优雅的人气定神闲地对着我骂娘,我没把桌上的开水对着他的脸泼过去是我教养好。
    不过我依然觉得奇怪。他那女朋友我见过。他们俩多少回约会都叫我撞上了啊。主要是肖单那厮对这方面的事儿太不在行,每次都叫我过去准备随时救场,搞得我一个电灯泡站在一边儿情何以堪。照这理儿说,他这么迟钝这么不解风情人家不跟他玩儿了也是正常。
    可是当时那女孩儿多喜欢他呀。长得又特漂亮,看得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这小子不是从小就爱美女吗。
    我沉默着,肖单瞟了我一眼,一眼就扫到我脸上的求知欲,慢吞吞地说:“我跟她合不来。基本没共同话题,太那啥了。是她自己受不了分的手,也没亏。而且你最近老是没空也不过去给我活跃活跃气氛,约会都成折磨了还谈个屁啊。”
    妈的。
    我在心里大骂一声。
    敢情他还把自己恋爱失败原因归结于我了。
    我抓起包就走,肖单在后头喊了一句“你这儿有什么好的给我介绍一个。”
    我在学校里转悠,一边儿晃一边儿沉思。中午日头太烈所以我站到宣传栏下面了,一边儿下意识地盯着宣传栏上的玻璃一边儿在脑子里一个一个地过滤我认识的那些个女人们。
    虽说肖单可恶,但是咱比较这么多年的感情,总也得帮他个把忙啊。
    所以我先从自个儿宿舍开始排起。文蕾是不要想了,靠着我这个润滑剂她和肖单高中才没掐到一块,我要让他们俩在一块我自己也别想活了。况且现在文蕾外头还有人呢。
    林珍珍太娇弱,肖单不喜欢上个街都要他背的女人。
    莫妍?那也太丰满了,肖单貌似喜欢瘦点儿的……
    “同学,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声音把我从苦苦思索中拉回来。我转过头,发现一男同学站在我旁边儿,而且看样子他看了我有一会儿了只是我没发觉。
    关键是这人也是俗称的帅哥。我心想总不能在帅哥面前掉脸儿,所以我就顺势说:“看这上头的喜报啊,咱学校许秉凡又得奖了。这许秉凡厉害啊,是咱学校牛人啊,老见他这个好那个好的,咱学校多少人崇拜他啊,咱也得向人学习不是。”
    我天生脑子迟钝,扯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只想表示我是有上进心的,却没觉得说出来的话无厘头,只妄想给帅哥一个勤学向上的好形象。
    果然,帅哥意味深长地笑了,特别有礼貌地说:“谢谢夸奖。”
    我盯着他看了不下十秒,然后一个字儿没说,转身默默地走了。
    这弄宣传栏的是谁啊,太他妈没良心了,也不贴个照片儿上去,要有个照片我会认不出来许秉凡,还跟他在那儿胡扯吗?
    “丢人,太丢人了。”
    文蕾极其鄙视地看着我,手里不闲地拿着苹果猛啃。
    我不服气地反驳:“那怎么能怪我啊,都只听说过有许秉凡这么一号人,哪儿见过他呀。”
    林珍珍在一边儿恨不得把脚踩在我脸上:“你就不知道上个网到学校论坛看看啊,许秉凡的照片论坛里哪儿缺啊。”
    我把手指头都捏响了:“我哪有那个必要上网干这些个事儿。”
    林珍珍还想说话,文蕾抬起沾满苹果汁的手一挥,对她说:“你跟一没心没肺的脑残说个什么劲儿。”
    然后她们俩就婀娜地走出宿舍到外头买冰激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愤怒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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