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132章


老太医恭恭敬敬的低声道,“老臣每隔几个时辰便会过来为王爷请脉,皇上放心便是。”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为王爷开方子抓药?苏培盛,命御膳房弄些清淡可口的吃食送来,现在就去。”
  “喳,奴才遵旨。”苏培盛瞧见胤禩竟真的醒了过来,实在是惊骇的不行,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如今听得胤禛吩咐,赶紧忙不迭的应了,同太医飞快的退了下去。待众人走后,屋内顷刻间又静了下来,胤禛重重的吁了口气,亲手倒了杯茶来递与胤禩,温声道:“喝点水润润嗓子,一会儿吃点东西才好喝药。”
  胤禩一言不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低声道:“罪臣劳动皇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别再说这话了好不好?你这一口一个罪臣,就是拿刀尖在剜我的心啊。”胤禛将茶盏接过放至一旁,抬手轻抚上胤禩的面颊,“幸而你醒了过来,幸好……你怎么这样狠心?你怎么就不想想,我瞧见你一动不动的躺在这儿,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胤祥那日被我逼的狠了,才告诉我你再有个几日便可醒过来,若不是有他这句话撑着,我只怕真的等不到如今了。”
  胤禩心里头酸涩痛楚的厉害,别过脸去淡淡道,“皇上这样说,实在是折煞罪臣了。”
  “胤禩……”话音未落,胤禛已经伏到了他的身上,紧紧的抱住胤禩的双肩,心里头的痛已经沁入了骨头,流进了血里,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早将帝王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今见到他终于睁开了双眸,酸涩和欢喜一齐涌上心头,喉头都沙哑了。“是我错了,我放李济在你府中只是怕你为人所惑,绝非是对你心存猜忌。惠宁之事当我得知之时已是回天无力,当年戴铎的一步算错,害她母子二人枉送了性命。我……我这些年曾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我确实错的厉害了,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如此待我,你若是死了,我又哪里还活得下去呢……”
  胤禩躺在床上,感到胸前的衣襟湿了大片,听着胤禛这般哽咽的话语,心中仿佛被狠揪了一把,生疼生疼的,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我知道我伤了你心,可是……难道你就恨我到这个地步?你知不知道,我一进到这屋里头,看你手腕上的血都凝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头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疼?”
  胤禩微阖双眸,重重叹了口气,稍侧过身子来,低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些年一直在被你监视的时候,我心里头是什么滋味?惠宁的事,我信你是无心之失,只是错已酿成,再无回头之路了。你我之间,也只能到此了。”
  胤禛双眼通红,猛地一把抓住胤禩的手掌,哑声低吼,“你说什么到此为止?什么叫到此为止?我求求你,别说这样狠心的话,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你……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命么?”
  “你说的是,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胤禩长叹一声,抬眸注视着胤禛的脸庞,苦笑道,“可是你不明白,这世上除了你我的情分,还有许多旁的情分于我来说一样不可割舍。惠宁这一辈子,我已太对不起她,可是她却因你而死,你让我又当如何?罢了,缘分尽了,放手罢。”
  屋内炭火烧的很旺,窗扇又关的极密实,一丝凉风也溜不进来,按理说应当是极暖和的。然而胤禛听着他这一番话语,却觉得一股刺骨的悲凉之意自心底蔓延而出,连指尖都变得僵硬起来,嘴唇颤颤的抖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年允诺的相携相伴,话犹在耳,只是到底因为什么,两人之间竟变成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胤禩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冰凉寒彻的一盆水,从胤禛的头顶直灌而下,凉的他不可抑制颤抖起来。不顾一切的抱住了胤禩,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之间,痛苦低诉,“我知道你现在气我,恼我,只是我可以等……等一辈子,两辈子都好,你……你别想把我从你身旁推开……”
  胤禩心中一酸,双眸半合,低声喟叹,“何苦呢……”
  廉亲王死而复生一事轰动朝野,群臣讶异之余却也不忘为胤禛的天子神威高歌赞德一番,弘旺更是惊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心中对胤禛的怨愤早就抛去了一旁。弘旺心想,只要他阿玛能够平安,那便是让他折寿十年也是甘愿。
  胤禛本想再留胤禩在宫中多调理数日,却被胤禩一句“外臣不宜久留宫中”给驳了回去。胤禛如今对他是连手都不敢去碰上一下,还要屡屡听他以“罪臣”自称,九五之尊不禁苦笑连连,这辈子也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个“自作孽,不可活”。
  冷冽的冬日逐渐抽身而退,春意开始含苞吐丝,盈盈而放,便是京城这样的北地也已是一派的春和景明,更不用想那江南春光是何等的妩媚动人了。
  “皇上,廉亲王这贸然告了假,只说去江南游历,您看这……”
  胤禛坐于龙椅之上,听着下首吏部尚书颤颤的禀报,心思却已不在这上头,仿佛跟着那人的身影一起到了明媚柔光的西湖岸边。
  “游历江南么?你又何苦自个儿跑去了,就这么不愿见我?”胤禛兀自喃喃低语了几句,忽然轻笑了两声,抬眸对吏部尚书道,“此事朕知道了,吏部事宜你便先全权管着吧,此事不必张扬。”
  分明是说好了,要陪你一同去的,怎么你倒按耐不住的自个儿先跑去了?
  也罢,你既然要躲着我,我便给你一份清净便是。只求,你归来之时,能够赏我一个笑脸便好。
  胤禛起身负手而立,唇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来,神情沉静而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百零一 且折花枝醉复醒
  “此地山色空蒙,水色潋滟,果真是美如墨画了。先前只是慕名已久,如今亲眼见了,便觉白公那句‘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说的实在有理极了。”
  撑船的老汉闻言不禁笑着附和,“可不是哩,如今这大天白日的还显不出来,若是公子晚上再过来瞧瞧,那会儿这月色映在水里头,像个碗大的明珠似的,好看的人都能瞧呆了。”
  站在一旁轻摇折扇的锦衣公子极温和的笑了一笑,颔首道:“既是如此,那定要寻个晚上过来瞧瞧了。这位老伯,如今生计可还好么?你都这般岁数,怎么还出来撑船拉蒿啊?”
  “小老儿这便是劳碌命,消停下来便浑身不舒坦,如今倒也不光是为了贴补家用,只是老汉这双手我了几十年的蒿子,若乍一下让我消停了,那才难受哩。”老汉嘿嘿一笑,慢慢说着,“如今这日子谈不上多好,却也算不得差。自从如今的万岁爷登基之后,以那‘摊丁入亩’的法子替了‘人头税’,不知比原先强了多少倍去。这家里头一日三餐的饱饭,倒也不难吃上啦。”
  那锦衣公子微微一笑,“老伯以为当今圣上可算得上是明君么?”
  “明君不明君的,小老儿没念过什么书,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只是如今能填饱了肚子,每月还能得些结余,咱们这心里头啊,是很感激这位皇上的。又听说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着那群贪官将银子统统吐了出来。光这两样,咱们如今这位皇上便是个好皇上。”老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搓了搓手道,“咱们是粗人,说话糙了些,说不准的,公子见笑啦。”
  “嗳,老伯说的很有道理,越是这样的淳朴之言,才越能瞧出真心实意来。”锦衣公子笑着收了扇子,兀自走去了船尾,负手静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公子便是胤禩不错,他自京师出来之后便一路南下,听闻打探了不少有关民间百姓对这新君的看法,入耳的皆是溢美之词。他记在心里,既是欣慰,又有几分难以遮掩的苦涩之意不住翻腾。
  如今已同那人别过月余之久,分明当初离京之时,自己便是想借此机会躲开那人,免得日日相见难过伤心。胤禩心想,待分别的日子久了,兴许再见之时心里头的感觉也就能淡上几分了。
  罢了,既然缘分已尽,那便空留个念想罢。虽然是一场白想,只当是做了个美梦,却也是好的。
  胤禩长长的吁了口气,索性坐在了船尾,看起两岸的夹道美景来。
  等到了岸边,胤禩客客气气的同那老汉道了谢,刚刚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一事,“老伯可知道,这周遭哪一处能吃着地道的杭菜?不拘是什么大馆子的,口味做得好便可以,若是能住店,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那老汉低头想了想,黝黑的脸上略带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搓着手道:“像是楼外楼那样的地方,如今去只怕也没有地方了。更何况那儿名气虽大,却十分的不实惠,一顿饭吃下来怎么也得十两银子了。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家的二小子原先就是那楼外楼里头掌厨的人,后来因着家里头农务繁重这才退了回来,烧得一手地道杭菜。我那小院里头也有空着的客房,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还是很干净的。”老汉说着声音愈发低了,局促的笑了两声,“若是公子不愿在我们这农家院子屈就,那就是小老儿多嘴了。”
  “岂会呢,我只是怕打扰了老伯,老伯的院子可在这附近么?”
  老汉听他有意要应下,不由大喜,道:“在的在的,就在那楼外楼后头几里处,我那院子虽然不大,可是出来不远就能瞧见西湖呢。公子晚上若是想着出来转转,也是极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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