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江湖满城清秋

“玉儿，你……”西夜飘云大概完全没有想到，再见我时，我竟然比他想象中更不待见他。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我的身份？心的最底层一直有股力量在抗拒，祈祷西夜飘云不要提到这件事，虽然段凌曾经在我面前提起，我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仍旧一意孤行做自己想做的事，兜兜转转，终于光荣地落在他的手里，段凌当初是用怎样毅然决然的行动加表情阻止我擅自做主的？如今，我这只兔子终于被关在笼子了，这种咎由自取的行为如果段凌知道了，他会笑我傻还是不屑一笑呢？怎么又想到他了，心里的某个地方总是很不受控制被牵引出来，我承认我该死地有些后悔了，他跟飞樱的成婚难道我不是促成者吗？如果我没有在他的面前面不改色地跟玄肆走，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在众人面前抚了他的面子，那么他就不会伤心地回去找旧情人了，我有大半的责任，他给过我机会，可我非常大方地放弃了。
    “在想什么？”西夜飘云忽然冒出一句话。
    “你怎么还不走？”我的语气像是在赶人，我厌倦了，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们的话题还没有说完，你就想赶我走？只怕从今以后，我们捆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那诡异的笑让我大倒胃口。
    “你休想，我是不会屈服的，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答应的！”
    “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了？”那笑分明很诡异，“听说你跟他们再无瓜葛，如此更好，我就可以安心带你回楼桑了，你不是喜欢悬壶济世么，在楼当一样可以，而且，楼桑有很多名山，珍贵的草药遍地都是，你可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快乐，一如当年被你救起的那段日子……”西夜飘云的思绪飘远了，此刻我并没有心情听他描绘幸福图景，我只想让他明白，即使我跟段凌他们再无瓜葛，也绝不会跟他走。
    “说完了？”我狠狠瞪他一眼，看来是清帐的时候了，“西夜公子，很不幸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跟你回楼桑，更不会生活在那里，我是个自由的人，我喜欢去哪里都可以，我的明天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排，不管华朝皇帝下了什么狗屁圣旨把谁许给了谁，我言玉的终身大事只凭父母做主，可惜玉儿父母双亡，只好由师父做主，可惜师父云游去了，所以我言玉的终身大事只自己做主，我要是高兴，把自己嫁给一个杀猪的都成，现在，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你，尽管你是楼桑的国君，那些浮华的东西跟我言玉没有丝毫关系，也许我曾经把你当作朋友，但自从你几次三番利用了我之后，我们朋友的情谊消失殆尽了，你甚至是我的敌人，一个忍心把自己的亲生妹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哥哥，我不认为他可以扮演好其他的角色，你知道采罗觉这一路经历了什么吗，在看见我之前，你见过你的妹妹吗？你知道她的心碎成什么样子吗？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再无相干，只求你不要强求，否则我唯有死路一条！”
    我一口气把该说的简单概括一下，西夜表情暗沉得吓人，一双紫眸蒙上一层冰霜，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伙随时能爆发将我灭掉，可我还在等他动手，是的，我言玉几次三番大难不死，总不能被吓死吧。
    “我终于听懂你为何要这般无情地拒绝我了！”西夜的眼神突然柔和许多，“玉儿，如果撇去采罗的事不谈，你是不是就会考虑我们的未来？”如此大胆直接的假设让我暗地不爽，这点姑奶奶我倒是有些犹豫了，我之所以这么生气，大半是为采罗而生气的，如果按他说的，没有采罗的悲惨遭遇，我对于这桩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排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我可以在被如此彻底伤了之后，会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至于对象是谁，或许根本不重要了。
    “你在犹豫了，我很开心看到这样的你！”
    “你别自作聪明了，采罗的遭遇是事实，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被伤，一点一点绝望，她被感情伤得遍体鳞伤时，你这个做哥哥在哪里？她被人追杀时，你这个做哥哥的在哪里？她又冷又饿衣不蔽体时，你在哪里？甚至她差点被人强时，你这个做哥哥的又在哪里？你不但救不了她，你还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的心狠手辣，采罗可能没有办法争取到心上人，但至少她还有平静安详的生活，可现在，即使她的身份一样高贵，但余生就被捆绑在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身边，这个男人还不止她一个女人，她会快乐吗？她的一辈子亲手毁在你的手中了！你真是个恶魔！”
    我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个疯子一样对着一个身份高贵的男人大吼大叫，他不发一言，显然我失去了理智，他只是安静坐在我的身边。
    “玉儿，你脸色很差，需要休息！”
    “我好得很，如果你能良心发现，大发慈悲放我走，我会活得很好！”我我我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如果你乖一点，我们配合一点，或许我会考虑放你走！”
    我眼睛一亮，“你是说真的？”
    “或许……”
    该死的，搞了半天，只换来个“或许”，希望还是有的，我尽量压住情绪，不露声色，以免一时的兴奋搞砸了全局。
    西夜离开的几天内，我被锁在房间，除了吃喝拉睡，我根本没有任何事做，连只逗玩的小宠物都没有，生活简直灰暗到了极致。静下心来想一想西夜之前说过的话，他真的肯放我走？以前我被利用过，他利用采罗和亲，目的是休战，那么不遗余力想娶我是为了什么？我不记得他对我的感情深刻到这种地步了，还需要请求圣旨和强行带人的。
    难道又是延玉谱？以前他利用我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延玉谱的宝藏篇，难道他还不死心吗？青花碧玉簪毁在他们面前，他是亲眼看见的，我已经没有丝毫东西可供觊觎的，他为何还要抓住我不放？
    从日出到日落，阳光微笑着爬进窗户，又渐渐在告别中远离，我成了一只名副其实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