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用心时

两人相安无事的呆了两天，期间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缪十三是天性沉默，而张竺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找缪十三拼命，还是哭哭啼啼的要他负责……当然，这些只是想想而已。真找缪十三拼命的话，貌似也拼不过人家，况且现在自己还在受伤生病中，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自己被缪十三揍一顿病情加重而已。至于哭哭啼啼的找他负责……一想到那种场面自己就先冒冷汗了！
    第三天，张竺已经能下地活动了。雨露的确是治外伤的圣药，两天的时间不到张竺身上的青紫印记就已经全部消退了。其实，以张竺的伤势来说，用雨露实在是浪费。不过，缪十三愿意给，张竺也没理由拒绝不是，少受两天罪总是好的。
    见儿子能下地走动了，气色也好了，燕青青喜出望外，天天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的给张竺做好吃的，说是要把生病时候没吃着的补回来。
    张竺和缪十三之间的气氛依旧尴尬。两人虽“同床共枕”，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就是都当对方是透明的。缪十三跟以前一样，每天发呆不言不语。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见他如此，张竺倒是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真挺怕缪十三找他负责的……
    最近，缪十三晚上也不出去乱窜了。太阳一落山便躺在床上睡觉，早晨鸡鸣两声的时候起床。洗漱完了去吃饭，饭吃完了就回屋发呆，一坐就一整天，连姿势也不带变的。话也不说一句。张竺则坐在桌子旁整理账目。一时间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一天晚上，张竺洗过澡后正想上床，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细细一听，原来是小九。正披上衣服准备去开门，便听小九在外面喊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又咳血了！”
    张竺听了心里一惊，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冲了出去 。跑到门□□代小九去请大夫，自己则一刻不停的奔向燕青青的房间。
    赶到的时候，燕青青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被子上还有大片未干的血迹。冬儿眼角含泪的替燕青青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张竺扑到燕青青的床边，轻轻的叫了几声“娘”。燕青青毫无反应，就连胸口的起伏也不甚明显。张竺静静的看着他的娘亲，默然不语。
    燕青青身怀六甲的时候遭仇家追杀，寒天腊月的掉进了冰河里。虽然张明山找来名医给她医治，可到底还是留了病根。年轻的时候没觉得多严重，等一上了年纪，后果便显了出来。张竺从记事起，便记得娘亲十分的怕冷，稍微照顾不周就会生病。近年来身体的状况更是每况愈下，今年春天竟然有了咳血的症状……
    小九找来了镇上有名的大夫。把了会儿脉，大夫只对张竺说了句：“这两天尽量顺着病人的意思，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药方也没开便回去了。
    冬儿听了大夫的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与张竺年纪相仿，已经在张家呆了六年多。燕青青对她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般，还曾半真半假的说过，要把她许配给张竺。冬儿的双亲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远房亲戚假意的收养了她之后，转手就把她卖给了人口贩子。那时，她才十四岁。幸亏及早的遇到了燕青青把她买了下来，不然说不定会被卖到哪里去。在冬儿心里，夫人就和她的娘亲一样。如今，见燕青青病危，自是悲痛欲绝。
    张竺听了大夫的话并不觉得多意外，燕青青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要不是有一身内力支撑着，她是活不到现在的。
    打发小九和冬儿去睡觉，张竺自己守在燕青青床边。这个时候，张竺的脑子已经全部放空了，什么都不想想，也想不起来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的娘亲要离开他了，永远的离开他了。
    缪十三自始至终都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当小九来告诉张竺“不好了”的时候，他就知道燕青青不行了。张竺回来那段时间，燕青青的病情恢复只是回光返照。现在，她已经快耗尽自己的生命了。对于燕青青的死活，缪十三根本就不在意，倒是张竺，看见自己的娘亲去世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张竺是很伤心，可他的情绪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第二天中午燕青青醒了之后，张竺还是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聊天。母子俩像是约好了般决口不提燕青青的病。
    自己的身体如何，燕青青清楚的很。看着张竺像往常一样跟自己说说笑笑的，便知晓张竺是怕自己难过，所以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想让张竺太伤心，所以也不提自己的病情。
    母子俩像往常一样相处，只不过现在都是张竺下厨给燕青青煮饭吃。
    燕青青的身体糟糕极了，开始的几天，每天只有半天的时间是清醒的，其余时间全都在昏睡。五天过后便开始昏迷不醒了。张竺知道，燕青青要撑不住了……
    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天气也逐渐的转冷了。燕青青躺在床上浑身冰凉。张竺吩咐小九在屋里架上火盆，又让他去新买了一床棉被。尽管这样，燕青青的体温依旧冰凉冰凉的，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简直就跟尸体无异！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燕青青开始断断续续的清醒过来。她似乎对自己的状况毫不知情，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她会时不时的跟张竺聊天，就跟平常一样。
    “竺儿，今年你再去布庄做两件新衣裳吧。上次我见你的衣裳有几处都破了，你也不要再丁补了。”
    张竺笑着答应了，“娘，我替你也订两件吧。”
    “不用了，你还是给冬儿订两件吧，她的冬衣还都是前年买的，和我剩下的。女孩子家总是爱美的，不能总让她穿旧衣服。这孩子老实，一心一意的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也从不求什么，我就当她是亲闺女一样。竺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和冬儿若是两情相悦，便娶了她罢。”
    张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喜欢冬儿，只不过不是夫妻间的喜欢，而是兄妹间的喜欢。在他眼里冬儿就是他的小妹妹。他知道母亲只是想让冬儿以后有个依靠。可他现在自己都要保不了了，更别提冬儿了！他没有忘记缪十三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若是真的成了亲，只会连累她的。
    见张竺不说话，燕青青以为他不愿意，便开口问道：“竺儿，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张竺一愣，“心上人”？貌似以前把崔明月当成梦中情人来着，当时还真为她茶饭不思了一阵子。可现如今再想起来却也没了当初的迷恋……
    “唉……你果然已经有意中人了。是哪家的姑娘，能不能告诉娘？”燕青青以为张竺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咦？？娘，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意中人，只是……”他本来想说怕连累冬儿的，可转念一想，这么说会让燕青青想起失踪的张明山，那不是更让她伤心么。
    燕青青像是明白他的意思，“竺儿，我知道你的顾虑。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一辈子不娶吧。未来还很长，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不如好好的把握现在。况且，我看得出来，冬儿早就心系与你了，不然我也不会提起这桩婚事。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许今天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不会醒来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看见你们拜堂成亲。我不想让你以后都孤单一人，我也不想让冬儿以后无所依靠。”
    张竺还是在发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他不是觉得娶冬儿难以接受，只是突然觉得对未来很没信心。他不知道只剩下了自己之后该如何走下去，他更不知道带着冬儿自己要如何的走下去……
    叹了口气，燕青青继续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娘也不逼你。娘知道就算你不娶冬儿也会对她好的。可是，娘想在临死前看见，有人能永远的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