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骨

第12章


  几日来,刑文玺与季恬忙的是红红火火,脚不沾地,前来攀关系想要跟着沾沾国舅爷光的人多的排成了队,挤破头的将礼往刑府送,门上的家丁每日都要将来客与送的礼誊写一份单子交给刑文玺。
  在全府上下忙成一团时,只有刑庭傅一如既往淡定的闲着,不动如山垂着眼坐在门房里拆看着新送来的各色瓷器玩物。
  家丁站在一旁,看他细白的手在大红的锦盒上抚过,慢悠悠的解开缠在上面的缎子,低着头,面上是百无聊赖的神情,嘴角噙着暧昧不明的一抹笑,笼在窗外透入的阳光里,好像裹了层金丝,整个人是懒洋洋的,娇贵的,他忽然觉得大公子好像那廊下挂着的金丝笼中的金丝雀,要娇娇贵贵养着,胡碰不得。想完他就觉得大不敬,怎能将大公子和鸟比呢,他转头轻轻呸了声。
  刑庭傅察觉般抬起头,他吓了一跳:“大....大公子。”
  刑庭傅却没看他,侧耳朝外听了听:“街上有人在敲锣,吵闹闹的,你去看看什么事。”
  家丁很快就回来了:“是官差,说是尤大人坏了事,被上面办了,新任知府这几日就过来了。”
  “哦。”刑庭傅漠不关心的应了声,没甚兴趣。
  
  但是同一个消息在刑文玺那却是大过天,他在尤大人身上经营多年,才换得如今在永州城横行无忌,谁知猛然间起了这一声雷。打听一番才知因那尤大人的朋党在京城卷入派系之争,触怒皇上,一个案子办下来,连着他一锅端掉。
  刑文玺想了半日,冷静下来,换人也罢,管他是谁,总拒不了银子,大不了重头再来。可这如意算盘他却打错了,因为他不知来的这人是谁。
  杨司旬,在官场中有个私底下胡传的外号叫白面狐狸,此人乍看一张桃花面,秀气好欺负,实则手段强硬,财色不进。
  新官到任,杨司旬不似其他知府,敲锣打鼓,轰轰烈烈,他悄没声息的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尤大人所办案子重新翻看一遍,最近的就是李家失火杀人案。
  刑文玺做这案子几乎是毫不遮掩,光明正大,杨司旬稍一思索前因后果便能大致明了,当下提审刑府上下几十号人,刑文玺直到官差上门才知这知府已经上任。
  
  刑庭傅跪在堂下看上面端坐的年轻知府眯着狐狸似的一双眼,气势逼人,再看身旁刑文玺面沉如冰,季恬一张脸却是青青白白,他嘀咕了一句:“出事了啊。”
  如他所说,确实出事了,一通审讯下来,杨司旬揪出其中嫌疑最大的名唤赵安的家丁,步步紧逼,赵安被他绕的晕头转向,即便已被刑文玺叮嘱过打死不认,但抵得过刑罚却抵不过杨司旬一张嘴,他的供词漏洞百出,最后只能供认不讳,跪在堂下干嚎。事情干的赤裸裸,刑文玺便有一百张嘴也无法将那黑的掰成白的。
  “很好。”杨司旬搭着眼皮撇堂下众人一眼,眼中有丝厌烦无奈的情绪,名利就像一把刀,看不透躲不过,硬要将它抓在手中,只能是一条死路,“赵安纵火杀人,处以绞刑,刑文玺指使行凶,流放东北。”
  四个字砸下来,刑文玺全无反应,季恬长叹一口气,最后苦笑,刑庭傅却莫名其妙在想这流放不知怎个流放法?东北苦寒,如何呆得。
  
  世事无常,变故突生,富商公子陡然沦为阶下囚,前脚还是永州城人人攀搭的红人,现在已是万般凄凉。
  刑庭傅站在牢房外看季恬半跪在刑文玺身前低头帮他整理身上的囚服,然后自带来的食盒中拿出酒菜细细摆在桌上,刑文玺坐在稻草堆上,两眼看着对面的墙壁,仿佛走了神,却在刑庭傅走进来时突然转了头,冷冷盯了过去,眼睛是乌沉沉的黑,没有情绪,一片空白。
  刑庭傅的神情不似两人煞白晦暗,反而与往日一般一派自在,他开了口:“我....”
  他也仅仅开个口,因为刑文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好像某种情绪在爆发:“你什么?煞星嘛,克六亲,现在轮到我了,哦,其实早该是我了,可惜那时没把我淹死,一条小命留到现在,也到尽头了。”
  “你别胡说。”季恬低声道。
  刑庭傅叹气:“你不必无端迁怒,我....”
  “滚!”刑文玺咬牙,“看到你就烦!”
  刑庭傅没动。
  “滚!”刑文玺随手抓过桌上的酒壶砸了过去,“扛着你那口金丝棺材滚去穆维萧那吧!”
  刑庭傅反应有些慢,酒壶砸到他身上他才受惊般往旁边躲了一下,酒壶落到地上,裂开,酒溅在衣袍下摆,晕开暗色的痕迹,他慢腾腾看向刑文玺,一向漫不经心的眼神中带了丝委屈,无奈,他苦笑:“我是你哥哥啊....你何必这样....我是想说,听说流放是可以带些家眷的....”
作者有话要说:虐老二,恩,老二你的RP..DOWN到极点了...||||||||小心老大真的爬到穆TX那去囧
我发现我陷入一个怪圈,四天一更,不到第四天挤不出来>_||这是病,得治!囧囧的爬去治病... 
                  
第十七章 抄家
  十七
  
  季恬与刑文玺同时停了动作看他,刑庭傅想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刑文玺莫名其妙的道:“那又怎么样。”
  刑庭傅笑:“为兄可以陪你去啊。”
  刑文玺的表情在那一刻变的古怪,其中看不出有何种情绪,甚至有些扭曲,面皮仿佛僵掉一般。季恬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刑庭傅依然笑,他完全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有多大的重量。
  好一会,刑文玺才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是,可以带,可你是我什么人?我的家眷吗?”
  刑庭傅侧头想了想:“你反正还未娶妻,我又是你唯一的亲人,通融一下,也许便能算了。”
  “你脑子里塞的是渣吗!家眷有这么算的吗?”刑文玺像被刺到一般猛然站起身走了两圈,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从未将喜怒放在脸上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焦躁,他想到他将要去的地方,想到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苍凉老死,便觉体内腾起一把火,骨缝里却透着丝丝冷意,此时看到刑庭傅的笑忽然又觉得异常碍眼,“你笑什么!我现在很可笑是吗?!我未娶妻是谁害的?你!”
  这一点刑庭傅无话可说。
  “家眷?你算哪门子家眷!你克我克的还不够,还要跟去东北?走开!离我远点!”刑文玺一脚踢翻身旁的桌子,季恬带来的饭菜凄惶的撒了一地,他忽然又像被抽空了气力,颓然的坐下。
  刑庭傅不明白为什么刑文玺总将他的话曲解,以致两人说话时就好像在互相的对牛弹琴。他黯然的看了那个垂头丧气的人一会,上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动作有些犹豫。
  温热的指尖触到冰冷的脸颊,留下一丝暖意,刑文玺抬起头,他的神色茫然。
  
  刑府的顶梁柱没了,人人脸上一副朝不保夕的神情,他们不指望游手好闲的大公子能做什么,而季管家便是再有手段,却也不过是个下人。府内人依旧,却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刑庭傅跑去看一日红,惊讶的发现那花瓣边缘起了一圈胭脂般的红:“要谢了啊。”他让小厮将他房中的摇椅搬来,随后摇着扇子在那菊花旁发了一下午的呆,有下人经过,都说大公子看起来很是落寞,以前从未见他如此。
  太阳落山,起了凉意,刑庭傅终于起身出了园子,经过库房,却见那围了一圈家丁,正乱哄哄的往一口大箱子中装宝贝。
  “这是做什么?分家产?”刑庭傅晃晃悠悠踱了过去。
  一个家丁道:“大公子真爱说笑,这是季管家吩咐的,让我们把最值钱的都装出来,看,那已经装了两箱了。”
  刑庭傅过去看了看那两口红木箱子,打开其中一只,那白花花的光亮刺的他眯了眼,整一箱的银子,他啧啧叹了两声:“自打来了这,我可很久没见到这么多银子了。”
  季恬过来的时候,就见刑庭傅坐在箱子上,手中抓了锭银子把玩,一面看下人自库房中搬各色器物,不时品评两句。他无奈的上前:“大公子先去吃饭吧,厨下已经备好饭菜了。”
  刑庭傅见他来,问道:“这些是要做什么?”
  “救少爷。”
  “如何救?”
  “杨知府不爱财,总有别人爱。”
  
  那个别人便是谢光旭。
  见国舅爷不易,求他办事更是难上加难。
  第二天季恬带上那三口红木箱子去了谢府,他为刑文玺跪在门外苦侯,为他苦苦求人,为他费劲心思与唇舌。最后终得国舅一个点头,试试。
  两个字让刑府上下焉头搭脑的人一时如同过年般起了喜气。国舅爷说话的分量,无人怀疑。
  刑庭傅想这是他无法为刑文玺做到的,只有季恬可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杨司旬是谢光旭的门生,四年前他中榜眼便是谢光旭监的科。
  国舅爷的试试,将刑文玺从牢中放了出来,东北不必去了,却换了个抄家,府邸家产全数充公,多年的风流富贵最后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功名利禄,那些以为已抓在手中的东西,眨眼间归了尘,归了土。
  朱红大门上干干脆脆的两个封条,匾额破败的扔在地上,几日前这府前还是轻车华盖挤了一条街,现如今秋风卷了落叶轻飘飘落在那三人身前,他们是这仅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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