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骨

第27章


活至今日,何曾有人敢这么对他?他觉得邢庭傅简直是造了反!
  而邢庭傅先是发愣,待回过神便觉十分痛快,他只当没看见邢文玺吃人的眼神,拍拍屁股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邢文玺气急。
  但邢庭傅再不会听他的话了。
  邢文玺冲上去一把拽住他的后襟:“你敢就这么给我走了?给我滚过来!”
  邢庭傅没回头,只僵硬的吐出一句话:“我不知怎样叫滚。”
  “很快你便会知道!”邢文玺气急败坏的将他往后拖,邢庭傅够不着他的手,只能扭着身体往前挣,于是两人便形成一个十分可笑的姿势。
  谢杭呆呆的看着,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觉得邢庭傅好像是落了下风,于是脸一绷就要上前。谢冕之并没放开拉着他的手,轻轻一带便将他扯回身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谢杭乖乖低下头,谢冕之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又将他的衣服抚平,然后转头去看那纠缠的两人,似乎真将这当做一出戏看,很是津津有味。
  
  幸而冬天衣服穿的厚实,被邢文玺那么生拉硬拽,邢庭傅的后襟仅是滑下一些,露了半截脖子,但上面的斑斑红痕却是十分刺目。
  “哦?”谢冕之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
  “....”季恬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邢文玺已是有些昏头胀脑,他拿另一只手扣住邢庭傅的腰用力往后一带,矮身就将他扛了起来。
  邢庭傅连惊讶都来不及,一阵天旋地转就已撅着屁股头朝下挂在邢文玺肩上:“你....”他张口结舌,只觉十分丢脸。
  季恬看着亦觉邢文玺着实过分了些:“少爷....”
  但他的话自然被忽略了,只有谢冕之好奇的朝他看看,邢文玺依然顾自和邢庭傅纠缠着,在踉跄的一脚绊到石块上几乎摔倒后,他恼火的在邢庭傅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再乱动摔死你!”
  邢庭傅耳朵尖上冒出一点红,有些恼羞成怒:“你别太过分了!”
  邢文玺冷笑:“你打我时便不觉过分了?”他朝四周看了看,拐了方向朝一条巷子走去,一面道,“季恬,在外面守着。”
  “....是。”季恬低低应了一声。
  
  那是条死巷,堆放着无数杂物。邢文玺将肩上的人扔在一口装满谷物的麻袋上:“行,不是想说清楚吗?我便让你说!”
  邢庭傅跌下来时手被一旁的竹框蹭出一道长长的血口,他疼的吸了口气,抬头见邢文玺抱着手站在身前,气势迫人,他皱皱眉,想站起身,却被邢文玺推了一把:“坐着!”
  邢庭傅重又跌了回去,于是他不再试着起身,只是仰头与邢文玺对视,半晌,才摇头笑道:“我错了。”
  邢文玺听见这三个字,以为他是服了软,脸色一时缓和下来。
  “我不该想着与你好好说话,因为你根本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邢文玺的脸瞬间又绷了起来。
  邢庭傅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你眼中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么?我或是季恬,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你何曾当作一回事?”
  “可笑至极。”邢文玺不屑,“我没将你放在眼中?那你以为你现在是吃谁的用谁的?”
  邢庭傅嘴角噙着笑:“受累了,所以以后我便不麻烦你了。”他一佛袖子再次起身。
  邢文玺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邢庭傅没防,结果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倒在几口麻袋中间,邢文玺俯身压下,捏着他的下巴,在他耳边冷笑道:“你以为你这点本事离了我活的过几日?”
  邢庭傅微笑:“干卿何事。”
  邢文玺脸色一变。
  
  季恬站在外面,听那模糊的争执声,表情有些发呆,转眼却见谢冕之跟了过来,他侧身堵住巷口:“谢公子有何指教。”
  “没想到你便是季恬。”谢冕之笑道,“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可否愿去我府上做事?”
  “....”季恬看他一眼,没说话,只觉这人实在古怪。
  谢冕之将谢杭拉到身前:“久仰邢家有个能干贤惠的管家,今日巧遇,实在有幸。某一直想为舍弟寻个心细之人照看,因为....”说话间谢杭在他身前不安分的扭动,不时探头朝巷子里看去,他只得将谢杭揽至怀中,又朝季恬道,“因为他少时出了些事,脑子有些糊涂,无法照顾好自己,让人放心不下,而我又时常不在家中。以前也寻过人,可总被他闹走。”
  季恬方要说话,就听身后争执的声音猛的拔高:“邢庭傅!你敢....”话未完就听杂物翻落的嘈杂声响,然后便又是邢文玺怒极的声音,“你若走了就别指着以后再回来!”
  季恬转头就见邢庭傅迎面过来,他忙道:“大公子....”
  邢庭傅朝他一笑:“季管家,来日再见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恬朝巷子里看去,就见邢文玺跌坐在一堆麻袋间,忙过去将他扶起,拍落衣上的灰尘,整理衣襟时瞥见他唇上破了一个口子,上面凝着一滴血。
  察觉到他的目光,邢文玺瞪他一眼,抬手随意的擦了一下。
  
  两人出来,谢冕之正在那等着,这次他倒不问季恬,直接对邢文玺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邢文玺正在气头上,十分烦躁,只朝季恬道:“这是打哪来的疯子!”
  谢冕之也不生气,神色从容:“我知你邢家现如今最缺什么,我可给你。”
  邢文玺这次倒拿正眼看了看他。
  季恬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
                  
第三十章 阴差阳错
  三十
  
  邢文玺皮笑肉不笑:“我缺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你给。”
  谢冕之也笑:“我怕你会后悔。”
  邢文玺转身就走:“季恬,发什么呆,跟着。”
  
  邢庭傅的离开似乎并未对他们的生活有何影响,不过是筷子少了一双,房间空了一间,再没人总笑的懒洋洋的坐在门口晒太阳罢了。
  只是某个晚上,雨大风急,邢文玺从梦中醒来,听着松动的木门轻轻的吱呀作响,愣了许久,回过神后,沉了脸咒骂一声,翻身睡去。
  隔了几日,他在酒楼中与人商谈生意,遇见穆维萧。因为两人过去的交往并不愉快,于是只是客气的作一揖点个头,在穆维萧转身欲走时,他忽然阴阳怪气道:“忽然多个废物要养,着实麻烦吧。”
  “什么?”穆维萧回头看他,有些迷惑。
  邢文玺挑眉:“装什么糊涂。”
  穆维萧拉下脸:“邢公子有什么话便直说,我不乐意与你猜谜。”
  “邢庭傅在你那吧。”
  “他怎么会在我这....”穆维萧话到半截反应过来,“把他赶出来了?”
  从他话中明白邢庭傅没去穆家,邢文玺不由微楞,随后背过身去坐下:“与你何干,我有事要谈,穆公子自便。”
  穆维萧没动:“到底还是有这一日,我就说他傻,傻透了,当初死心塌地跟了你去,怎么说也不听,他怎就不懂看看,你这种人的身边如何容得下别人。”
  邢文玺阴着脸:“我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长道短。”
  穆维萧哼了一声:“是无甚可说,只望尊贵的邢二公子日后别后悔。”
  邢文玺听着这话与谢冕之说的几分相似,不由有些发怒,真是什么人都来对他指手画脚,他后悔?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再说邢庭傅,那日离了家倒想过去找穆维萧,思量一会又觉得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便在街上闲闲逛了两圈,待到腹中饥饿来到酒楼前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摸遍全身上下也没个玉佩饰物能抵押钱物,于是无奈,心想当初不该听邢文玺的话将那口棺材丢在老宅,否则里面那些金丝抠挖出来也够混段时日了。
  惋惜的叹了两声,觉得再走下去怕会更饿,于是便就近在街尾的那条河边寻了个石墩坐了下来,一面发呆一面想着日后打算——自然,待到日落也未想出个所以然。
  又坐了一会,见有一叶扁舟行来,至眼前方看清上面情景,一个长须和尚悠然划桨,一旁坐着一个小沙弥,手中提着灯笼。
  邢庭傅认出那便是当初邢文玺请至府中与他诵经的一空和尚,于是招手唤了两声。
  一空听得声音,划船过来,看到是他,合掌道:“施主缘何坐在此处?”
  邢庭傅大致说与他听。
  一空见他落魄至此,可那一身风流红尘气却依然如昨,心下暗想自己当初有负所托未能褪去他那凡人俗气,此时正是机缘巧合可再续之,于是便邀他同回清凉寺。
  邢庭傅正无处可去,见有个落脚之地,心下大喜,上了船便走。
  
  于是邢庭傅便成了清凉寺的俗家子弟,带发修行。
  起先一两日他还觉得新鲜有趣,跑去戏弄那些粉嫩一团的小沙弥,将他们光溜溜的脑袋摸了个遍,但摸遍之后他便空虚了。
  在寺中每日起早摸黑做早晚课,诵读那些他一窍不通的经文,吃的又是青菜豆腐,不见半丝肉末,闲暇时与人打趣,却被对方严肃告之误打诳语,直将他憋的委屈至极。终有一日忍不住至后山蹲了一个下午逮到一只兔子——还因这只兔子不知被什么咬伤了脚,跑动不便才入他手。
  大少爷第一次自己动手烤东西,直弄了个外焦里也焦,但无论如何这也是肉。吃干抹净回到寺中,身上的焦糊味还为散去,一把便被揪了出来,一空痛心疾首,深感此人堕落红尘一身罪孽,带发修行怕是不足以使他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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