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第66章


  她有些不自在,狡辩道:“这可不是给你倒的,是我喝不完才给你的!”
  我又重复了一次:“谢谢。”
  她越描越黑:“我这是看在八道的份上才给你倒的!”
  我继续重复:“谢谢。”
  “你能不能别再说谢谢了!”香香烦躁了:“你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既然讨厌我,为何还给我倒水?”我觉得很好笑:“其实你并不是真的讨厌我,只是你喜欢八道,所以介意我的存在,对吗?”
  被说中心思,香香几乎要抓狂:“谁喜欢那个臭狐狸!说是九尾狐,却只有八条尾巴,现在连法力也失了,区区凡人都打不过。”她嘴上虽不承认,神情却将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
  “人妖殊途。”香香是个心地善良的狐妖,很容易沟通。我说:“我是凡胎肉体,和八道在一起最多几十载,而你却能陪他千年。所以香香,你才是八道的最佳人选。他虽然现在不懂事,但迟早会明白。”
  “我香香公主国色天香人见人爱,又不是嫁不出去!”香香那张变为绝色美女的脸噌地红了。她故意加重语气,却显得更心虚:“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照顾他好了。先声明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和八道才这样做的,就当我还他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内丹让给我的人情债好了。”
  原来如此——
  我忍不住又说了声:“谢谢。”
  香香暴怒:“早跟你说了,不要跟我说谢谢!”
  我问了香香,段玄的眼睛能不能好。香香说她也察觉不到段玄身上有妖气。到底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
  “可能是我修为真的不够吧。”香香说。在我心里留下了个巨大的问号。
  十二月戊子,一行人到了宣府。先前八道命谷大用守居庸关,群臣不得出关而还。就这样待到正德十三年。二月己卯,太皇太后驾崩,八道不得已回京,到了七月又回到宣府,犒赏应州大捷有功之士五万多人。九月又加封自己为镇国公朱寿,年俸五千石;封朱彬为平虏伯、朱泰为安边伯。
  别人称我为刘娘娘,其实我算不上什么娘娘。我并不住在镇国府里,只是挨着租了个小院子,没事的时候就到镇国府里看看八道和香香。而段玄继续当他的医生,王斌当他的侍卫。我将正德皇帝是个短命鬼的事告诉了段玄,说也不知道八道将来会怎样,所以要多陪陪他。段玄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同意将我和他的婚事往后拖一拖。
  明武宗好色贪玩,八道继续沿袭这一做派,宠信“八虎”,收养义子,念念经练练兵,晚上像土匪似的闯民宅,在身边网罗大堆美女甚至寡妇、孕妇(八道说他最喜欢孕妇和寡妇,独特的审美爱好o(╯□╰)o)。先前的那个朱彬,算是佞臣;因为在老虎嘴里救下八道,八道自然对他格外信任,两个人合起伙来将宣府搞得鸡飞狗跳。
  天晓得八道这样做是不是受了刺激,还是他要完成明武宗未完成的使命。对八道的所作所为,我说过他,他也听;只是八道向来贪玩,两天不折腾,就跟得了猪瘟似的有气无力。见他也没闹出什么人命,我索性由他,只是偶尔跟他提提“香香其实很好、覆水难收”之类。大概被我说烦了吧。十二月戊辰,八道丢下一句“玉人,我真是太伤心了”之后,算是离家出走,一直到正德十四年正月壬子才从太原回来。
  到了二月壬申,八道又从宣府带我去了京城,让我住在豹房西苑太液池腾沼殿中。
  刘娘娘原来只是个虚头,这么一弄,反而有种落实的迹象。几起几落,我早已看淡,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等我这么多年的段玄,而且我发现自己很享受和段玄住一个院子、每天清早起来见面的感觉,一晚上不这样还挺不习惯。但八道为了我付出了一条最重要的尾巴——那条尾巴可是从出生就跟着他,至少相当于他的一条命。
  怎么办呢?反正宫里女人多,斗来斗去,多一个少一个,只要皇帝不追究,过不了多久就过去了。最后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香香变成我的样子在宫中和八道做恩爱夫妻,自己则出去和段玄暗渡陈仓。
  一听我不想住在腾沼殿,还打算和段玄住在一起,八道就用那无辜而委屈的眼神看我,搂着我的腰蹭我,跟我撒娇:“玉人不要跟他结婚,就这么一直陪着八道好不好?”
  “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一次又一次地食言,总让段玄等我也不是办法。他整天跟我在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说笑,一脸的含情脉脉,但就是不问我什么时候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弄得我心里都没谱了。一夜不见他,我就在想,他是否也跟我想他似的想我。“我嫁人和陪你并不矛盾。”
  八道一脸委屈,但并不勉强:“玉人,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真正喜欢过我?”
  “怎么会呢?”我如今没尾巴可摸,只好去摸他的头发。虽然柔顺,但是跟尾巴相比,手感也忒差了点。“八道我说了你别笑话我——自从颜儿去了之后,我好容易才从伤痛里走出来。我想再要个孩子,如果你……那方面能行的话,我就和你……但实际情况,你是知道的。”
  “玉人你是不是打算借什么生子?”八道问我。
  孩子我是一定要生的,再不生我就老了。我含糊地点头:“应该算吧。”
  “孩子将来要姓胡,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小九……知道吗?”八道咧嘴笑笑。他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向来理解我,不忍我伤心而已。“晚上我会请香香帮忙带你出去。不过回来的时候要小心,别被人发现,让人知道我这个假皇帝戴绿帽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我抿抿嘴,叫香香变成我的模样,自己则里面穿着便衣外面套上太监服,随她一同出去。
  复明
  段玄去年回了趟杭州,接他父母到宣府一起住。他父母住不惯,就又回杭州去了。段玄将我的大致情况经过一部分加工后告诉了二老,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暂时还不能成亲。他父母见了我的面,对我还算满意,再加上段玄是独子,所以有些惯他,就由着他这样(羽毛感慨,同样都是独生子,为神马素质不一样呢)。
  段玄现如今住在什刹海附近的一条胡同里。因为去的比较晚,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听见我敲门,段玄出来,意外而惊喜:“楠儿。”
  心中忽然有种狂野的想法,想让他将我打横抱起。但段玄不是吴桥,不会有这种举动。我随手将门关上,插好门闩,问他:“叔叔,你要我吗?”
  “要。”他羞涩地点头。
  “你吻我吧。”段玄脸皮薄,我应该主动一点。但我是女子,且是他追的我,所以又该他主动才是。
  “嗯。”段玄并不会接吻,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和他还只局限于牵手拥抱而已。他触着我的脸,蜻蜓点水似的将唇覆在我的唇上:“楠儿,我爱你。”
  他的唇柔软而温暖,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香气。我想对他说同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叔叔,今晚我们……生个女儿或儿子吧。”
  段玄问我:“楠儿不再等了吗?”
  其实我就那么点心思,别人一看就明白。
  “不等了。”我摇摇头:“再等我就老了。”
  段玄笑得温暖:“楠儿老不老都没关系,反正我看不见。”
  我牵住他的手往屋里走,笑了笑:“其实我更希望你能看见我,然后两个人一起变老。与我年轻时候的样貌相比,你会更爱我那张沧桑的容颜。”
  段玄握我手的力度似乎坚定了许多,“从明天起,我会努力医治眼睛,然后天天看着你。”
  我笑了:“好。”
  然后我去烧水,脱衣洗澡。
  洗澡的时候,吴桥送我的那支簪子不小心从发间滑落掉在地上。“哐啷”一声,心脏骤然紧缩,我心疼地捡起簪子。还好玉没碎,只是簪头裂了道痕,固定宝石的托架掉了一小块,以致有块宝石不知蹦到哪里去了。我突然悲从中来,不自觉落下眼泪。
  我还是忘不了吴桥……实在忘不了。只是覆水难收,段玄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该给他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重新开始。
  洗完澡躺在床上,心乱如麻。段玄也洗了澡,过来掀开被角。他穿着中衣,我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拘谨地握住我的手,脸红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段玄的身材,很不错,虽然瘦,却结实。胸口近心脏的位置落了一块刀疤,我将手指触了上去。他颤了颤,皮肤滚烫。
  段玄笨拙地俯下身,摸到了我的身体,却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做而紧张,只好尴尬地去摸我的脸:“楠儿,我相信一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铁杵磨成针——
  我有点想歪了,噗地笑出声来:“叔叔,能不能换个说法?这个比喻有点……”心情轻松了许多。知他没经验,我便主动去拥他的背。
  “那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整天叫我叔叔,感觉我现在是在和你……乱伦。”段玄一脸羞涩,却真诚,呼吸有些粗重:“楠儿,你我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从今往后便是夫妻——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其实我更想和另外一个人。不过段玄为我做了那么多,就算石头也该化了。
  “墨通……我以后这样叫你好吗?”
  我分开腿,正欲接纳他,一片红光却从窗外照了进来,紧接着有人敲锣到处喊“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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