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段玄在外面照顾着小八，这小子在睡大觉。
  听见我的声音，吴桥木然地转过头，又瞧见我怀里的孩子，眼睛亮了亮。“颜儿？”
  提起颜儿，我又难过，这是我一辈子都会伤心的事，但我对吴桥已然不是爱情，更像是还债。我叫牢头开了牢门，进去后对他说：“她不是颜儿，她是小八——段小八。”为了让吴桥认清楚，我加重了语气，字正腔圆。
  “你和段玄……”吴桥迟疑了一下：“的孩子？”
  “是。”
  “真漂亮，像你。”吴桥看着小八，欲罢不能，越看越不舍。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看见手心有些脏，又将手收了回去。
  长久地沉默。我让狱卒端水给他洗脸洗手，又拿梳子给他梳好头，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里还包着之前被他退回来的首饰，和段玄与我一起攒的、算是给我赎身的钱。
  吴桥安静地坐着，完全一切需要完成的任务。见小八笑，他也扯着嘴角做鬼脸，逗她开心。
  我打开食盒，里面还有一碗药，我犹豫着该不该端给他。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原本打算问吴桥知不知道颜儿是怎么死的，想想：“还是算了。”
  吴桥跟我搭话：“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与段玄在一起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很幸福。
  “那就好。”吴桥笑了笑，有种临死前的从容，端起那碗药一口气喝下去。
  正德十五年十二月己丑，宸濠伏诛，燔其尸。凡是牵涉谋反的人，除了罪大恶极的伏诛外，剩下的基本都留了条活路。
  十六年三月丙寅，帝崩于豹房，年三十有一。五月己未，上尊谥，庙号武宗，葬康陵。
  八道的躯壳从正德皇帝身上脱离了以后，鬼差说他已经受够惩罚，可以重新投胎，下辈子可能是人可能是狐狸也可能是别的畜生。纵然如此，香香也甘愿放弃道行，与他一同轮回。
  之后我随段玄去了杭州，和他的父母一起住。王斌也说杭州风水好，带着妻儿老母住在段玄家的隔壁。
  段玄将我当宝一样对待。即使知道我的那些经历，他的父母也没有嫌弃我，对我格外好，像亲生女儿似的。虽然自己带孩子辛苦点，但是里面的趣味却是前所未有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很幸福很幸福。
  ******
  五年后。
  扬州城的某条街上。
  我与段玄手牵着手走在一起，手里各牵着小六和小八。我又有了孩子，所以走得很慢。前面是王斌和他的妻子（她是天足），也是拖家带口出来游玩。在别人眼里，我们一群人应该很另类吧，管他呢，自己开心就好。
  小六和小八因为刚才吃零嘴，不知谁多吃了一点而争吵。
  小六说：“娘，小八为什么不是王伯伯的孩子，那他就可以姓王，我就可以叫他小王八。”
  我汗颜，还没开口，小八便还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只要一忙就是小六忙——小流氓。”
  “咩——”两个孩子谁也不服谁，竞相做着鬼脸。
  我再次汗，真怀疑他俩是怎么教育出来。我看向段玄，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试图劝阻他俩：“小孩子不要说脏话。”
  “我说张（脏）话了吗？”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爱装无辜，鬼灵精怪。“没有啊！我的话里根本没有张（脏）——字。”
  “没有就没有吧。”段玄一脸无奈，看着这两个小鬼头都大了。不过眼神却是温暖亲和的。
  “养不教父之过。娘，爹有过错是不是该惩罚他一下？”这两个小鬼分明在挑拨离间，见路边有人卖搓衣板，就跑去抱过来，抬头坏笑着：“今晚让爹跪搓衣板吧。”
  老天！他俩哪儿是六岁的孩童，太贼了也！不过他俩的兴趣很快被一家首饰店门口的两条嬉闹的小狗所吸引。
  那狗一白一红。白的虽然少了条尾巴，红的却依然死缠着它，根本不搭理其它的狗狗。
  “八道。”我轻轻唤了一声。
  “汪！”那白狗立马回应，跑到我跟前，蹭着我的腿，很是欢喜。而红狗则扭过头去，像是在闹别扭。不用说，另一只是香香。
  我想将八道和香香带回家，进首饰店里问问看能不能把狗给我。谁知店主却端着狗粮出来，竟然是吴桥。（完）
  番外吴桥篇（一）
  二零一一年五月，我认识了萧楠。初看时，只觉得是个像水一样清澈的女子，五官精致，梳着高高的马尾，没有化妆。她的皮肤很好，身材也不错，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穿在她身上，却能勾勒出万种风情，让人眼前一亮。
  对于一个在商界还算成功的人士来说，我一眼便能看透她的为人。果然如此，她在饭局上的种种表现都证明，她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懂得忍让，是个适合娶回家做妻子的人选，带出去也不会丢人。我突然有点喜欢她，想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莫路算是我的远方亲戚，交情来往，抢他的女人未免不厚道。但当我看见莫路却不珍视这样一个好女子的时候，一口闷气便堵在胸口半天下不去。呵呵，怜香惜玉吗？我从来都对名花有主的女人敬而远之，只是萧楠，我想得到她。
  我让人密切注意莫路的动向，打算趁虚而入。一天，莫路工作出了差错，我叫他到办公室，试探性地打探萧楠的情况。他的眼中却闪着一丝不愉快，说他和萧楠吵架了。
  我暗自庆幸，在莫路出去后给萧楠打了个电话。她敷衍我，说是莫路在发小孩子脾气。呵呵，有谁和男友吵架，会说男友是在发小孩脾气？唯萧楠是也！我对她越发地感兴趣。
  说来也巧，那天正好是农历六月十四。公元七六五年的这一天，杨贵妃被缢于马嵬坡。前天我从拍卖会上拍到一碧玉簪，说是杨贵妃的遗物。这簪子我有支一模一样的。这支拍下来原打算送给商业伙伴，见萧楠在写关于杨贵妃的文章，兴之所至，干脆给了她。
  杨贵妃丰臀肥乳，萧楠却瘦得恰到好处。若她像古人一样头发长长，雾鬓云鬟，插上这支簪子又该是什么模样？我脑子不断闪出这个念头。
  没想到她却是一嘴的客套话，直截了当地拒绝我。论相貌，论事业，我哪样不是出类拔萃？从来都是女人自己送上门，追女人我还没有失手过！若不是修养问题，我早就火冒三丈。不过追女人就像做生意，越是艰难越有挑战性，赢得才会更精彩。
  与萧楠吃饭的同时，我打电话叫与莫路关系好的下属请他喝酒，将自己的意思透露出去。下属很有眼力，将莫路带到了夜总会。也怪莫路自控力差，禁不住诱惑，将小姐带回家去。
  那个女人在莫路的饮料里下了安眠药。不管是否□发生，只要萧楠看到莫路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够了。
  萧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加上之前的矛盾，分手十有八九。果然我送她回家没多久，她便打电话过来。我承认自己卑鄙了点，但这一刻我发自内心地喜悦，觉得自己只要能得到她，付出一切都值得！
  但电话刚打了一半，就没了声响。我将生意推辞掉，焦急地打过去，却没有人接。以为是手机没电，我每隔五分钟就打一次，还是没有人。萧楠已经回家，还会出什么事？我打电话问当警察的朋友有没有接到车祸、抢劫之类的报警，又让人挨个医院问有没有叫萧楠的人前来应诊。
  知道她没出事，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真的爱上她了吗？比她漂亮比她贤惠比她学历高的女人我不是没见过，但我还是被她吸引了。
  到了萧楠与莫路同居的地方，我却又踟蹰，不知该不该敲门。歉意？心虚？之前那个女人在电话中语气惊奇，说莫路竟是个处男。那萧楠不也是……？虽然我不在乎萧楠到底是不是，但这个消息无疑锦上添花。
  莫路出来后，说是那个女人死缠着他，真的是那个女人勾引他，但萧楠不信他说的话。莫路让我去劝劝萧楠，跟她解释，不要和他分手。但我会吗？我安慰了他几句，打听到萧楠住在一家小旅馆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到了萧楠的房间，却没见到她，反而穿越到了明朝。
  刚到的时候，我一点不适应。我的能力，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四处打工，不但要受闲气，工钱也难讨。正巧有人招会造墓的工匠，好在我对古代文化感兴趣也有些研究，就报了名。
  也许是上天助我吧，委托造墓的是宁王朱宸濠。我原打算毛遂自荐，既然回不去，倒不如在这里混好了，再找到萧楠。没多久，那宁王自己送上门。救人的时候，我杀了他，意外发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想死，偷龙转凤，换了他的衣裳。早就听说过宁王府，盘根错节，内斗不断。知道这是是非之地，我想第二天一早就走。谁想那个宁王妃竟如此聪慧，早就发现我根本不是她的夫君。她威胁我，让我留下来。不管丈夫是真是假，如果没有男人支撑，孤儿寡母很容易被其他宗室欺负。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最好别碰，很危险。我心里还想着萧楠在何方，想借用宁王府的势力找到她，于是作为交换，我做她名义上的丈夫，她给我权势地位。就算这个女人难缠，我也相信自己有能力摆平她。
  古代真比不上现代，找人实在艰难。我不喜欢古代女人，和她们没有共同语言，更讨厌那双病态的脚。但我需要家庭，一个能持家能生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