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艳谭系列之白狐

第10章


 
    “刀给了他,那阿爹你怎么办?”如此听来,彩霞倒是犹疑了,可却大笑,张屠户便道。“傻丫头,刀上既有血腥气,那人上上岂能没有。你且去,你阿爹不会有事的。”如是之闻,彩霞放了心,忙转身拿了刀一径追下山去。 
    
  行至山腰,癞子便听得那山头有人唤他,回头一瞧,却是彩霞赶了来,一身花袄,黑辫长发,只在风中飞舞,霎是好看。忙停了步,癞子顿在原地。“彩霞妹子,你来做甚。” 
    羞红了脸,拂去鬓边乱发,这才敢抬眼看他。“我。。我怕你们找不着路,来带你们下山。”“带路?”癞子哭笑不得,只看了彩霞发楞,又才道。“此去不过数十里路程,怕是不要劳烦妹子吧。”“数十里路程”彩霞瞪了眼,叫道。“莫不是说笑,这里是老娲坪,离那东浮村少说也是百里路程,莫说今日只怕明日还赶不回去呢。” 
    
    老娲坪。。。东浮村。。癞子听得发楞,不禁暗自心惊,他倒是不知一个鬼打墙竟将自己挪了百里地,如此看来,那狐妖的道行实不可小窥。便是叹气,又自想彩霞作揖。“如此,就劳烦妹子了。” 
    “无妨。。”噗嗤一笑,彩霞低了头,侧身看去,竟见她粉面烧红,连耳根处也微带些轻盈。犹自不解,那彩霞却从腰后摸出了一柄屠刀。“程家阿哥,这刀是我阿爹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这刀上有那狐妖的血气,那狐妖必定忌惮,你带着怕是有用。” 
    ‘谢过妹子。“接了刀,癞子一番细看,见刀口磨损,兀自锋利,幽幽寒光及至心底。不免怅惘起来,脑中只飞出梦里风月,那一片幻化无形。。。忙甩了头,就复大步下山了。 
    正值正午,骄阳如火,山暮烟翠,前生往事都一一闪过,一行下山这方步一踏,却是红尘浮生又自恨起。。。。 
    
    三人始行,翌日才回了东浮村。 
    他们这一去二日,村里却是一番大变故,那些前往捉妖的高僧术士,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及,再则,前日晚上那狐妖又出来作乱,毁了宗庙不说,连程家的故宅也被砸得七零八落。顾不上细问,癞子就朝程家旧宅跑去。 
    这一去,果见得房舍歪斜,室内狼籍,那些旧时衣物都被抛却了一地,唯有那妆台依旧如故。痴痴呆呆,癞子进了屋,拣却衣物,望向镜中之人不禁悲从心来。又是伤,又是痛,更渐迷惘,前事如昨,却是自己依稀难明的记忆,倒不知当年,自己的爹爹和那狐狸竟是怎生的纠葛。 
    
    更是难明,这晌门口却有人唤他,一看之下,竟是几日未见的阿苏。见了他,癞子心头狂喜。他经此变故,心智皆伤却是满腹辛酸无处诉,见得阿苏,好似各种苦楚都有了尽头一般,只将起身,便奔至门口,将他拥入了怀中。可未料阿苏竟在他怀中惊跳起身,连往后跌,抖抖擞擞。 
    “大哥。。。你。。你怀里揣的是什么物事,竟是煞气逼人。” 
    见他骇怕,癞子也狐疑,将张屠户赠他的屠刀掏出,去又听得阿苏,捂了脸不住嘶喊。“将它拿远些儿,将它拿远些。。。我。。我怕。”见他如此,癞子立时呆住了,忆起张屠户之言,说这刀上沾了那狐妖的血气,是以那狐妖颇为忌惮,如此看来,阿苏莫不就是那狐妖??又惊又痛,癞子木立在地,不能动弹半分。倒是阿苏不住哀求,不住嘶喊,慢慢的蜷缩成一团又化做烟云无形。 
    
    大为惊骇,癞子这才回神,从屋内奔出,连声高喊 
    “阿苏。。阿苏。。。” 
    可一行看去,绿柳垂杨哪里还有阿苏的踪迹,倒是村长领了众人从路口前来。见得癞子,村长老泪纵横,只扶了癞子的手,唤得一声外甥,便再也开不得口了。原来,经由彩霞之口村长已将癞子的身世来历晓了个大概。这一番,甥舅相见众人都暗自垂泪,唯有一人在人群中冷笑出声。 
    “怪道那妖精老为着你打转,却原来是旧日相好。” 
    听得此言,癞子寻了那话音看去,见得那大和尚戒空立在当中,一脸的不屑一脸的讥诮 
    勃然大怒,癞子只欲出言还击,可一行想来,却又正如他之言,不得分差。当下,便住了口黑了脸沉默不语。讨得了口上便宜,戒空也是住了嘴,只哈哈大笑,便唤了至心扬长而去。依依不舍,至心回头看他,可癞子无心事宜,哪见得至心满面哀愁满面惊惶。 只昏昏切切,哀哀凄凄,一心满眼都是那白狐的幻形
  是夜,认祖归宗,癞子在程家旧宅设了灵堂,算是初为人子,以尽孝道。 
    夜深过半,陪同之人一一告辞,余下癞子一人独守灵堂。也是倦乏,昏昏沉沉间,竟忘忧抛惑自而睡去。 
    
    入梦,仍是一番虚无,渺茫深处,依依稀稀传来一阵哭声,从梦中惊醒,癞子看去,那廊下转角处正孤立着一个人。再次看去,白衣胜雪,不是阿苏却是谁。见了他,癞子说不出话,满心满腔除却困惑便是忧愤了。不待他开口,阿苏却先道。 
    “大哥,我今夜来是向大哥告辞的。” 
    “告辞?”闻言大惊,癞子从厅内奔了出去,到得厅门却又停下了,只看着阿苏,问不出半句言语。幽幽一笑,阿苏道。“大哥该知道了,我本不是人,我是这程家宅后的一棵柳树。” 
  柳树!癞子大惊,又听得阿苏再道。“这程家旧宅原是一片至阴荒地,我于此不过区区七百年便是收得天地精华,修炼为精。三界各道,唯人最高,我初初修得人形自然是得意非常,便时时幻化成人形于这周遭四处溜达。是以,结交了不少周遭的各种精怪,那白狐也是其中之一。但这过往之事,我知晓的却是与大哥不为一般。人皆言是那白狐迷惑了程大官人,可我只知却是程官人辜负了白狐,那白狐伤心所至才犯下了诸般造孽。但我不明,世人皆言人间有情,为何我看这世间百态,风物繁华却独缺一个情字。白狐死后,我也心灰意懒,不敢再踏这人世半步。白狐死后的第二年。这方圆百里就起了干旱。我为树精自是知道这是东浮村杀戮过胜有了天劫,那一年我原以为是逃不出此劫,怕是道行原神都要在此劫中毁消。可造化弄人,那一年我竟是被人所救,救我的正是大哥你。那时你刚八岁,失了父亲,娘亲又病重,你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偷偷哭泣。我也是垂死,见你偷哭,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快活,只道是你们也有今天,可下一晌我竟是笑不出来。却原来,你见我枯干,心下不忍,将自己从村中所分得的一飘水全浇给了我。正是这一瓢水才助我度过天劫,而由此我心底方信这世间有情” 
    
    “后来,大哥下山,我一看便知你是当年的小公子,我心里欢喜,又无以为报,只扮做卖画为生的秀才阿苏来与大哥攀谈。承蒙不弃,得到大哥的怜爱,我心里更是欢喜。可如今,我却不能和你在一处了,大哥知道我本为妖,我又知道大哥来原是为了捉妖,如若互不知晓还好,但现下,你即为人我即为妖,原本就为露水因缘,如今却是更不能继,你我尘缘以尽,今夜里,我就要随枫婆婆去了,望大哥保重。” 
    哀哀切切,一袭话说完,阿苏便飘然远去了,空余下满院风声,木叶萧萧,未添寂寥。。。 
    
    “阿苏。。阿苏。。”癞子高呼,追将而去,又自跑到宅后,果有一棵苍郁柳树正慢慢枯萎。不由心痛。癞子只抱了柳树大哭,可这晌,前厅门腓却骤然急响。 
    大惊又大喜,癞子只道阿苏转回,忙回厅开门,那门外站里的一个人,战战兢兢,仓皇无助却是小和尚至心。一见他癞子大失所望,全身力气倒似被抽干的木立在门口,可至心一见他却是大哭了起来。 
    “我。。。我。。。我杀人了。” 
    
    杀人,闻得此言,癞子仿似一头闷雷从天而降,直瞪着至心说不出话来,至心也是只顾哭泣,哪里看到癞子的神色,惊慌害怕的扑到癞子怀里道。“我。。我杀了我师傅。”又是大惊。癞子将他从怀中推出,复问。“你说你杀了谁。”
    “我。。我师傅。。”哭哭啼啼至心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却原来,此番回村,那戒空见至心与癞子同行,心里嫉恨对至心连打带骂,又要做那龌龊之事。耐不住折磨,至心和他推攘之际不巧将他推到了墙角,脑袋又撞上了椅钉,顿时血流如注,昏迷不醒。至心心里害怕,又慌又乱也顾不得戒空是死是活,便奔了癞子而来。
    
    听完这一番话,癞子倒不知该怎样是好。领了至心回去,只怕回去会更受折磨,不领他回去,那戒空的为人有岂肯善罢甘休,正是一番焦虑一番思量,竟想不出到底该如何是好。这时,那厅外院门,又是急响。 
    忙去开门,门外,火光映照,明明灭灭一排看去,村内众人好似全聚到了门前。癞子楞住,看向众人,众人也齐齐看向他喝道。
    “小天师且让,我们是来抓那狐妖的。”
    
    狐妖,癞子惊疑,又复看向众人问道。“什么狐妖?我怎么没见到。”
    “你哪里见得到,你已被那狐妖迷住了,还见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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