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缘

第7章


她的声音低沉而圆滑,带有一点点法语口音。赌徒觉得她是加拿大人。
“如果人们把问题写下来的话,我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她从包里翻出一叠白色信封。“心理方面的问题通常很模糊,而且在座的人对于他们想问的问题经常会改变看法。这样招灵会往往不会令人满意的。”
她站起来分发信封。罗根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大概四英寸长五英寸宽的通信卡片。安布勒尔坐在肯塞德对面,显然早就想好了问题,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快速写了下来。赌徒觉得,对问题的了解能够让随后的答案变得容易。他从上面念道:
亲爱的沃尔特:
吉恩和我总是在猜,在你死之前说出的那次邀请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
教授抬起头看见罗根在看他。肯塞德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你写完后能不能借我铅笔用一下?”
奥登夫人猛地走到他身边。“没有什么要写的吗,肯塞德先生?用这个吧。”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粗大的黑色水笔,给了他。他写道:
我想知道肯塞德老奶奶在忙于实现自己的愿望时,是不是会发现天堂。
R.K
这看上去没有任何恶意,但是——我们别处已经提到①——这个赌徒最早的名字叫麦克尔·邓达斯·布莱克斯顿,而肯塞德奶奶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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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刽子手的杂役》。
“如果你们都写完了,”奥登夫人说,“把你们的问题翻过来,这样我就不可能看到。把它们面朝下放进信封。”
罗根看到她在克制自己不去看那些卡片,直到卡片被放入信封。
杰夫把信封封好,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这样信封就不会被不留痕迹地拆开。这个想法给肯塞德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尤其是这样做还能够不断盯着自己的问题。他用他那比杰夫还要胆大的手,签上自己的名字。
按照继母的要求,雪莉收齐了问题。不过她必须要等罗根一会儿,他在挥舞着手,让墨迹变干。
奥登夫人走过来收回了她的笔。在那个时候信封已干,她用左手拿走了它。她把笔扔进背包,右手没有动信封,而是放在前额了。
罗根觉得那手势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她肯定没有从信封里得到任何信息。她甚至根本没有看到一直在他视线之内的、信封背面的签名。
雪莉转过身来,灵媒拿走了她手上的问题——包括罗根的——把它们都放到她的包里。在它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前,她又把它们拿了出来,说道:
“不,如果我们能看到信封,会更容易让我们把精力集中在问题上。能把这些信封立在壁炉上吗,我亲爱的雪莉?”
壁炉是个用当地的石头砌成的大家伙,一直延伸到接近屋顶的地方,消失在屋顶的阴影中。然而壁炉架很窄——窄到雪莉不可能把信封平放,只能勉强把它们立在边缘。在那个位置,罗根在信封上的签名清晰可见。
奥登显然变得越来越紧张,他问道:“我们准备开始吗?”
他妻子咬咬嘴唇。
“哦,弗兰克——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最好还是举行啊?”
“我当然觉得。你不希望我们没有经过他的许可就采伐奥纳瓦的木材,不是吗?”
“哦,不!”她退缩了。
“那就集中注意力,赶快进行。”
“好……好的。雪莉我亲爱的,我们需要你的手风琴,这样你就可以弹奏赞美歌。”
他们各就各位,罗根发现自己坐在灵媒旁边的沙发,雪莉坐在他右边的椅子上。目前没有椅子给杰夫坐,但是当巴巴拉弓着身子坐到在桌角那个堆满东西的椅子上时,他看来很乐意坐在扶手上。
“现在,”奥登夫人指示道,“在雪莉演奏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手指尖放在桌子上,专注于我们的问题。”
女孩给于风琴充好气,开始弹起《慈光歌》。当曲子结束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灵媒似乎很放松。
“也许今晚根本不会显灵。”
“无稽之淡,”她丈夫呵斥说。“今天晚上是我们看到他的最好机会。再试一次。”
罗根注意到奥登从来没有提到格里莫·德扎内的名字。
雪莉弹奏了另外一首曲子,还是没有动静。
“你看到了,弗兰克,”奥登夫人说,“根本没用。”
他怒视着她。“你根本没有努力。你根本不在意我们得不得到他的许可。但这对我和卢克都意味着很多。如果你现在不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显灵,那我们只好试试黑巫术了。”
“不,弗兰克。我不敢。我——”
这句话被突如其来的一声似乎来自桌子正中间的轻敲声打断。
第04章 黑暗的圆圈
亦有若干职业灵媒,可以随心所欲地被附体。
——G·欧文牧师:《中国纪事》,1887年。
由冯·德哥茨引用于《Zauberei und Hexenkunste in China(中国的巫术与魔法)》
艾琳·奥登那双恐惧的眼睛探查着她周围的那些张脸。然后,仿佛是抗拒着自己的意愿,她问道:
“是……格里莫吗?”
“笃,笃。”声音位置很低,而且里面有一种庄严感,不禁给罗根留下很深的印象。
灵媒看上去放松了下来。“你是在用两声轻敲表示‘不(no)’,三声表示‘是(yes)’吗?”
“笃,笃,笃。”
她深呼吸一口,向其他人解释。
“这样会很好记,因为轻敲的次数和单词里字母的字数一样多。”
她的鬼魂拜访者不是她的前任丈夫这个事实,让她身上紧绷的弦放松了不少。她转向桌子。
“你是斯塔达克纳吗?
“笃,笃。”
“你有任何想给这里人传达的信息吗?”
三声轻敲。
灵媒开始把手指向字母表。当指到“了”的时候,她被一次尖锐的敲击声打断。她重新开始,这次敲击声是在“K”。
“噢,”巴巴拉尖叫道。“这个是给罗根的。”
桌子快速发出三声轻敲。它继续进行,直到拼写出:
“E-X-I-S-T-E-N-C-E H-E-R-E I-S B-E-Y-O-N-D E-X-P-E-C-T-A-T-I-O-N-S.”(他有愿望,但他首先得存在)
肯塞德先生很是疑惑。他不会认为灵媒会如此轻率地掉进他设置的小陷阱,但是这已经不仅仅是机警的问题。奥登夫人显然是根据对他的问题的了解在回答,但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写问题的时候为了确定没人在他肩膀后面偷看,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信封在灵媒的手里最多一分钟。这一分钟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信封,信封上的签名仍然可见,他的信封立在壁炉台上别人信封的前面。
他的猜测被从较高的地方发出的格格敲击声打断。图尔,对早些时候的轻敲没有任何反应,也伸开了爪子,直立着盯住桌子,仿佛觉得是要袭击它。杰夫伸出一只手,让狗安静下来。桌子继续发出轻敲,像冲锋枪在连续开火。图尔躺到地上,轻轻地叫着。
“怎么了,图尔?”巴巴拉问它。“是不是某人发出的信息你不喜欢?”
“这不是任何人发出的信息,”奥登发起牢骚,“除非我们应该数字母。如果我们应该的话,我听出是C-G-G-C-A-B-E。”
“也许他只是在练习,”巴巴拉提示。
轻敲继续:6-6-1-1-3-
“很奇怪,他分明只限于字母表的第一部分,”安布勒尔同意。“他好像只能念到‘G’。”
“有可能,”沃克说,“它代表的是一首旋律,字母表示的是音符。奥登小姐可以给我们弹奏一下。”
雪莉把手指放在了手风琴的琴键上。结果基本上听不出任何曲调。字母只是提供了音调的高低变化.所以每一个音的长度都是一样的.而且没有重音。然而,对女孩来说这却分明意味着什么。罗根听到她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他听出那是她父亲的歌曲。然后她的手指在没有任何意义的情况下离开了琴弦。
对于圈子里的其他人,没有旋律的音乐似乎没有意义。用巴巴拉的话说,这音乐并不像欧文·伯林的杰作那样动听。①奥登很直接地说,这些轻敲声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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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Irving Berlin.1888-1989,美国作曲家,一生写了900首歌曲,深受美国及世界各地人民的喜爱。
“我们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他说。“没有黑巫术,我们什么也不会完成,越快承认这一点,对我们越有利。”
肯塞德看着灵媒,他看到让他脉搏狂跳的东西。艾琳·奥登的脸变得惨白!不是任何灯光的效果,或者是表情的改变。这个女人根本是——害怕。
“不,弗兰克,”她恳求道。“我不敢。”
“为什么不?你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不是吗?”
“没错,可是……唉,我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但是……这里不一样啊。这里和在城里可不一样。”
“我希望你是对的。你在城里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她把一只手伸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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