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情赋

20 第二十章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


秋风吹来了凉意,也吹来了噩耗。满街的人都出来迎接送殡的车队,正中一个厚重的棺材,将爹和我们从此隔绝。爹镇守边关,遇敌来袭,而那坐镇的军统大都督竟不顾爹的劝阻要爹出关追击敌军,在爹受困于关外时却闭关不出,爹硬是斩杀数百敌人后,力尽身亡。夏岚陪着我回到将军府,和夫人及哥哥一同迎接爹的灵柩。夫人身着白色素缟,哭着扑到灵柩上,泣不成声几乎晕绝,哥哥亦是身着素服,拉回夫人紧紧的搀扶着,夏岚也陪着我素缟戴孝,将我抱在怀中,生怕我也如夫人一般崩溃。我却似不信这一般一样,恍恍惚惚的看着那灵柩,想起小时候爹将我抗在他脖子上,想起我在哥哥身边一起扎马步时,想起我在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却因为胡茬扎了嘴而瘪嘴时,爹那爽朗开心的大笑。棺柩停到了灵堂中间,夏岚搀扶着我走过去,我却觉得似乎周围都在旋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清醒过来,花雨见我醒来便扶我坐起身,环伺周围我才发现竟是在我幼时的房间里,我问花雨道:“我昏过去了是吗?过了多久了?”花雨轻声道:“有一个时辰了。”我便下床要去灵堂,花雨却拦住我不让:“夫人,王爷说了,怕您太过悲恸,让您就在此歇息,他会替您向老爷尽最后一点孝道的。”我摇头,哽咽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找人代替的,花雨,扶我去灵堂。”花雨见我这样,便只好扶着我往灵堂慢慢走去。灵堂外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有族里的人,有官员,有皇亲国戚,还有自愿来为爹上香的百姓。我仍觉有些晕眩,身边一位男子却扶住了我,温厚道:“九王妃身体不适还要来祭拜亡父,真是孝德昭彰,明日本相必会向皇上禀明。”我欠了欠身,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对方则抱手一辑道:“在下左丞相上官隽。”我点了点头:“音书谢上官大人来祭拜亡父,丞相厚德载物,一定会有好报的。”客套过后,我便走进灵堂,夏岚见我来了,略一皱眉便赶紧过来扶我到一旁坐下。
    看着爹的灵柩,我的泪水不禁再次滑落,爹不久前还来过信说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陪心爱的女儿过生日,今年一定会回来陪我过十五岁生日,可是十五岁生日那天爹却依然没回来,过不得多久爹终于回来了,可却不是我想要的方式啊。我不禁悲从中来,哭得不可遏止。夏岚皱眉道:“乖,不哭了不哭了,你身子不好,为了自己考虑也不能再这么哭下去啊,你再哭我就让吴涯送你回府去。”我便抽抽噎噎不敢哭出声来,夏岚看我这副可怜样只得摇头叹气。环视灵堂却不见夫人,花雨悄悄告诉我,夫人不久前也哭得晕了过去,被抬回房了。哥哥忍着悲痛向来祭拜亡父的人还礼。官员们有些叹道国又失一悍将,有些则是向夫人和哥哥表明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百姓们也都哭着来争相祭拜,有老也少,有男有女。爹是个非常好的人,自幼便随军征战沙场,立下战功无数,闲暇时还帮着帮着百姓做点小事,甚至遇到冤狱时也会挺身而出立争到底。但那些族人却明显怀抱二心来的,有的来巴结下一任的族长,也就是哥哥,也有来表明日后本族自己会好好管理的,甚至还有更为过分的,竟说族长既然已仙去,那么族里不如分家算了。哥哥却都冰冷待之。
    待到夜深,该散的也都散去了,我本要为爹爹守灵,哥哥却不允,要我先回王府歇息,待明日再来,且语气态度都很强硬,我无奈便只得随夏岚回了王府。一天疲累下来,我没了食欲,夏岚哄着我喝了半碗粥,便安抚我睡下。迷糊间似乎听见花雨和夏岚在说话。花雨问道:“王爷,真要让夫人明日再去吗?这是晦气事怕冲着……”“有什么晦气的?”夏岚不悦道:“那是她爹,她不去怎么行?”花雨嗫嚅道:“可是……可是夫人她身子怕是受不了……”许久沉默,夏岚道:“唉,我也知道她情况特殊,再受不得刺激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都怪那左丞相,背地里搞出这些阴谋诡计,竟如此坑害国之栋梁,但我们却又搜集不到证据,奈何不了他……”左丞相?便是今日那人么?难道他竟与爹的死有关?可夏岚和花雨却没再说些什么,各自安歇去了。
    第二日,我和夏岚早早起了身乘上素缟披覆的马车去了将军府。哥哥守了一夜,看起来甚是疲惫,我便让哥哥去休息一下,我来替他守着,夫人憔悴恍惚的跪在灵柩前,哥哥看夫人这样子,无奈的摇摇头。我便吩咐花雨去弄些松软可口的食物送来,花雨领命而去。哥哥不让我跪着,非要我去椅子上坐着,我拗不过他只得去坐着,看着夫人和他跪在灵柩前烧纸。闻着香烛纸扎的味道,竟觉得有些反胃,一时忍不住跑到门口呕吐起来。夏岚见我这样,焦急的抱起我,回头跟哥哥说:“我先带她去房间休息一下。”便直直跑进内院去。离了那香烛刺鼻的味道,顿时觉得好过得多了。夏岚倒了杯水送至我唇边,抿着水,我心下盘算,莫不是……莫不是……算起来似乎也确实……
    我疑惑的看着夏岚,迟疑的问道:“夫君……我……我是不是……”夏岚一挑眉道:“不是,你放心,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我顿时无语,难道他以为我想说我是不是快死了么?不过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时不时就说这种话,他都习惯了吧?我捏住他的鼻子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是问,我是不是……有了……”夏岚一愣,嗡声嗡气的道:“你知道了?”我翻了他一白眼,放过了他的鼻子,道:“该知道的宫里嬷嬷都教过。”夏岚笑着抱住我,悄悄道:“这事现在先不声张,毕竟云将军才亡故,待到头七过后再宣布吧。”我点头,爹,你若没死……
    难怪哥哥不让我跪着,难怪花雨近日尽买些石榴山楂酸柑子回来,难怪整日里身上无力疲软。花雨和夏岚都在灵堂里忙碌着,我独自在房中坐着,忽然想起以前爹要出门,我耍赖不愿让他走,便偷偷的将他的外袍藏了起来,但爹爹只是换了件外袍,拍了拍我的头,还是出门了。那袍子我却终是没还给爹过,我熟练的拆开床下雕花的挡板,从格中取出了那件已经布满灰尘还散落着小虫、结着蜘蛛网的外袍。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和小虫,我将袍子放在桌上,不知不觉模糊了眼眶。没有告诉夫人和哥哥,我偷偷的将这袍子带回了九王府,亲手将袍子洗净,缝补好,放在衣柜中。想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初时夏岚发现我柜中竟有男子衣物,还一度醋意大发,后来知晓是爹的遗物便没再多说,只是拿了一个锦盒来,将袍子叠好放在盒子中,然后将盒子放在爹的牌位后供上。皇上派使者来给我们发下了慰抚品,虽是皇恩浩荡,可又怎比得上失去爹的悲伤,夏岚向我一再保证,一定会让那幕后黑手付出他应得的代价。我却摇头,再怎样也挽回不了爹的生命,弥补不了一个家破碎的苦难,夫人身为长公主,按规矩是可改嫁的,但我和哥哥却永远的失去了爹。若是可以,我宁愿爹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共享天伦之乐哪是报仇这样的事可以代替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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