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情赋

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萍儿见我醒来，便立刻让枫亭去打来洗脸水，服侍我起床。我见这都快近午时了，夏岚却似不在府中，便问萍儿夏岚去了哪里，萍儿想了想答道：“回夫人的话，王爷他一早接到了一封信，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好久，不久前又急匆匆的出了门，什么也没交代。”我心想也许是朝中又有什么变故，所以才如此焦急的赶了出去，便没再多问。萍儿端了粥来，说是夏岚吩咐的，我昨日饮了些酒，今日的第一餐只许我喝些白粥，我嘟嘴不悦，向萍儿和枫亭撒了半天娇，她们却始终坚持我只能喝这一小碗白粥，无奈之下只得拿这清汤白米来填填辘辘饥肠。
    这时林蕴求见，枫亭却又躲进了里间，我便让萍儿扶我出去，心道这对冤家折腾死个人。林蕴见过礼后，说素洛郡主求见，我心中奇怪，她昨日才嫁给哥哥，怎么今日就来找我？便让林蕴以上礼待之，我整过妆容便出去见她，林蕴领命离去。我回到房内，让萍儿为我挽起发髻，对枫亭道：“林总管已经走了，你这么躲着他是为什么？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惹你讨厌的事？等夏岚回来我就让夏岚为你出气。”枫亭低着头捧着套衣裙走出来，闷闷道：“夫人休要胡猜，枫亭素来洁身自好，能与林总管如何？夫人若凭白毁了枫亭的清誉，枫亭便只好死在夫人面前了。”我和萍儿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这枫亭，一直心高气傲，说笑不得几句便会较起真来，要想撮合她和林蕴，远比撮合花雨和吴涯更困难。我梳妆好后便让枫亭继续留在屋里休息，毕竟她脸颊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可心里的伤却很难痊愈，对六王爷府的人她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因此便不让她陪着我去见素洛。
    来到前堂，素洛一副新妇的模样，与以前那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大相径庭，见我来了，便起身行礼请安，动作姿势都极标准，看得出来在宫中的这几年，将她这颗璞玉雕琢成了一件美丽的珍宝，若是那刁蛮的性子也一并磨了去就更好了，这样完美的她，才能称得上是配得上哥哥的名门淑女。我笑着扶起素洛道：“不知素洛来寻我有何要事？”我已脱了将军府的籍，与哥哥是名义上再无兄妹关系，因此对素洛也唤不得一声嫂子，只得直呼其名。素洛温婉笑道：“音书送来的珠联璧合是所有贺礼中最好的，看得出音书是真心的祝福我和夫君，因此素洛想特别请音书一次，聊表谢意，还请音书不要推辞才是。”我便点点头，素洛欢喜的拉着我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如此甚好，马车早已在外侯着，素洛已着寒露去凤栖楼订了一桌好菜，我们现在便过去吧。”素洛端的是细心之极，马车用软毯铺过，还特意为我备了几个软垫，斜倚着甚是舒服。如此一路有说有笑的向凤栖楼驶去，我发现素洛与初遇之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她端庄大方，言语举止得体，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也难怪哥哥一改往日对她的态度，竟同意了与她的婚事，当日霁月宫前未曾好好与她一聚，而今也算偿了心愿。
    马车到了凤栖楼前，素洛亲自将我扶下马车，还没进凤栖楼，就已闻到沁人心脾的酒菜香味，素洛扶着我走到楼上雅间中入座，很快便上了一桌的菜，菜的数量并不是很多，足够两个人吃，但色香味俱全，单是看一眼都能引的人食指大动。素洛让寒露拿来一个瓷瓶，将瓷瓶中的水倒入我杯中道：“音书有孕在身，喝不得酒，品不得茶，素洛就只好拿这五香露来招待音书，还望音书不要嫌弃。”我惊道：“这五香露可是将春夏秋冬中盛开的梅兰菊桃桂五种香花花瓣上的露珠在天不亮时便收集在瓷罐中酿制，珍贵无比，素洛如此看得起我，我怎么会嫌弃呢？”素洛笑着举起杯道：“那音书便与素洛同饮了这杯吧。”我端起杯，以袖相掩饮下五香露，可耳中却似乎听闻隔壁颇为吵闹，仔细一听，更似乎听见了哥哥与夏岚的声音，素洛似乎也听到了，惊愕道：“是素洛耳背吗？怎么好像听见了夫君的声音？”寒露倾耳仔细听了一会，道：“回夫人和九王妃，好像真的是别月少爷，似乎是在隔壁与谁发生了争执。”素洛便起身，贴耳至墙边仔细听了一阵，低声惊奇道：“音书快来，好像是夫君和九皇叔在吵架呢。”我一听真是他们，便也到墙边与素洛一同偷听。
    夏岚很恼怒的一拍桌子道：“你承认了？你总算承认了？打一开始我就觉着你对她有些不对劲，果然不是我多心，若是当时便已知道事实真相，只怕你早已横刀夺爱了。”哥哥的声音也略带恼意：“承认？横刀夺爱？当初若非你轻狂行事，她哪需受这么多苦，我若真对她有歹心，又何必促成你们的好事，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血口喷人，须得知道你如今污了我，也同时污了她！”夏岚咬牙切齿道：“还想替自己洗清么？若是对她没有歹心，必知男女之防甚于防川，你倒好，搂搂抱抱毫不顾虑，现在这事暂时只有大皇姐、左丞相、她与我知道，若再有第五个人知道，你要她如何自处？光你对她做过的事就足够她死多少次了！”哥哥似乎也怒极了，冷笑道：“我与她不止名义上，连事实上也是毫无血脉关系的，若她心里有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无能，留不住她的心，这般好的女子，落在你这粗人手里，真是玷污了她的美好。”素洛莫名其妙的呢喃：“他们在吵什么？听起来似乎在为谁争吵……”夏岚低声咆哮道：“云别月，你给我记清楚，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她也是，她肚里的是我夏岚的骨肉，你这辈子都休想觊觎她半分！我夏岚会守她一生一世，死了也要葬在一起。”我和素洛顿时呆住了，他们是在为我而争吵。哥哥哼了一声，似乎站起了身，恨声道：“若非造化弄人，你以为就凭你能得到她吗？在她的心里，我永远是她最亲最亲的人。”然后便是门开合和脚步远去的声音。
    素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回到座上，我也迷糊的坐回原座，可我们却都没了享用这美食的兴致，都迷惑在刚才的争吵中。哥哥承认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为我争吵？房内弥漫着的沉默终被素洛所打破：“今晨出门前二娘告诉我，说昨夜见着夫君与你在假山后私会，两人搂搂抱抱，神情暧昧，我始终不肯信，现在……现在……”说着，素洛哽咽了，紧紧的抓住我的手问道：“音书，你告诉我，你和夫君什么也没做过好不好？你们是清白的对不对？”我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道：“我昨晚喝的有些醉，到花园中吹吹风，哥哥见我醉了才扶住我的，我和他真的只是兄妹之情。”素洛惨白的脸上这才荡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我相信音书，也相信夫君，不说这些了，我们吃菜，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可我们哪还有心思吃菜，随意吃了几口后，便都托辞回了家。
    回到家中，夏岚仍气鼓鼓的在书房看书，我想了想，我与他之间从无隐瞒之事，夏岚素来宠我，所以我便大胆的问他今日在酒楼发生之事，谁知夏岚却恼了，跳起来抓住我的胳膊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吗？我有哪做的不够好？我哪比不上云别月？”萍儿急忙上前抓住夏岚的手臂，急道：“王爷，请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啊。”夏岚却用力一把将萍儿推了出去，大吼道：“滚！都给我滚！”然后拖着我回到寝房，将门用力一关，恨恨的将一张纸丢在我面前，我拣起来一看，却是一封匿名告密信，说我和哥哥之间暧昧不清，在别苑曾有过肌肤之亲，婚礼上又私会于假山后，字字句句充满着挑拨。我苍白了脸与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夏岚哀伤道：“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所以我不问你，我只去问他，一定是他欺负你，我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说罢紧紧抱着我，疯了般吻住我，几乎要夺去我所有的呼吸，信纸无声滑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