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王朝

树先生


    这是我在教师节时写的一篇文章,最近完善了,所以发上来,想让大家一起看看,感受些悲凉。
    ~~~~~~~~~~~~~~~~~~~~~~~~~~~~~~~~~~~~~~~~。
    家乡以前有个小学老师,叫!
    五十有五,长的颇为矮壮,皮肤黝黑,与山里老农无异,只是一副眼镜衬托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他是邻近三村的小学代课教师,三十年前从外地进来,就再没出去过。
    平心而论,教书并不好,那副老花眼里总是透着迷茫的光,缺两颗牙的嘴巴读出来的音符,大多已经变音。他看着“十”,读成“四”,把貉读成骆。他教算术的时候,要把算盘带着,数字一大,他就迷糊了,要拿出算盘开始打,那个古老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传的远远的,村里躺着晒太阳的老头老太们听了,都点头夸奖,“顶有学问!”夸完,教室里又传出一阵“四”“十”的发音,在二十几张奶声奶气的嘴巴里形成合声,仿佛是对这些夸奖的注脚!
    他教的孩子很少能考上县城初中的,一般会了几个字,读完小学,也就去种田上山了,村里人也不当他教的差,还叫他先生,。
    的工钱很低,维持生活的费用,基本上是村里给一部分,乡里给一部分,自己再种几分田保证点口粮。占大头的是乡里发的,却又经常拖欠,有一年他拿着6个多月的白条去要,被乡里赶了出来,还让乡政府的狗咬了一口。他被乡里的干部吓了几句,也就不敢再去,只领村里的一点钱,日子越发拮据。
    听说是有过媳妇的,不过跟山外来的货郎跑了,再没回来,留给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非常聪明,在这个“明师”的教导下,居然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这很让自豪,可惜暑假过完还没开学,小孩得了急性阑尾炎,等跑了几十里山路送到乡医院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那天是星期四,他象往常一样给孩子上课,到下午第二堂课的时候,天色突然变黑了,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急急忙忙的布置学生自修,自己飞快的跑回家去收晒在谷场的稻谷。山里的雨来的是很急很凶的,他不收的话,接下去的日子要饿肚子的。
    运气不好。
    他刚离开学校,县里的检查组由乡领导陪着来检查了。
    一群孩子吵闹着在教室里嬉戏,还有几个淘气的在外面爬树,爬的高高的,对着下面的人做鬼脸!讲台边有两个孩子打架,哭的淅沥哗啦。
    县里领导很生气的对乡里的干部说,“这样的老师,玩忽职守,只会误人子弟!让他回家吧!”
    于是被辞退了,他连民办老师都当不了了。
    在乡领导面前跪下,他小声的哀求着,说着他从没说过的好话。他想继续当老师,他当了30年了。
    但还是被辞退了,乡领导没有县领导官大,他们违抗不了。
    成了农民,其实他本来也是农民,农活一样没少干。只是现在他不用买灯油了,乡村的夜晚是不用灯的。静静的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良久,叹口气,摸索着开始拉他的二胡。那天村民们都听到了凤求凰,一样的曲调,但今天的分外悲凉,凄婉悱恻,催人泪下。
    (二)
    学校停了几天,又突然开了,又来了个新老师,是山外来的,城市里的大学生,思想过硬自愿来援助山区的,才20几岁,长的眉清目秀。他姓束,山里人分不清楚“树”和“束”,为了把他和区别开来,于是村民又叫他小树老师。
    小树老师教的比好多了。白天他要上山干活,只能晚上教。
    的房间又开始点油灯了。他认真的教孩子读书认字,“四”“十”“貉”“骆”…….他的灯心变大了些,因为他怕坏了孩子的眼睛。
    全天的忙碌让比以前更累了,但他却有了笑容,因为他看到孩子的眼里,正慢慢开始闪现睿智的光芒。
    ……………………..
    春去秋来,又是几年过去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半癫的孩子居然是天才!只花了3年,他就把小学五年的东西学完了,而且还自修了全部初中的课程。非常高兴,他求了很多人,终于让这个编外户能和其他学生一起参加当年的中学考试。
    提起笔,在报名册上庄重的给他写了名字:树平娃。
    希望他一生平安!
    考试成绩出来了,小束老师的班里有8个孩子考上了中学,这是这个小学成立以来上线人数最多的一次。
    “小束老师是下凡的文曲星。”老人们啧啧称赞道。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的平娃子居然也考上了,而且还是重点中学,是整个县里考大学升学率最高的一个学校。
    “顶有学问!”村里的老人们赞叹道。
    平娃子开始读中学了,他在县城里读书依然很好,次次考试名列前矛,几年后,他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
    那天晚上又喝醉了,他这次什么都没说,只是拼命的拉他的二胡,拉的临近几个村子都能听到。仿佛要用曲声宣泄他的苦难和快乐,宣泄他的坚持和收获,守得云开见日出,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了。“什么时候买些补品去看看平娃子,”开心的摸了摸缝在衣服里的钱。
    但这时有人开始眼红他的生意了。
    在都市里行乞卖艺,一般都是有帮派的,象这样的单干户很少。火车站原来是一伙河南流浪者的地盘,开始看可怜,也就让他混碗饭吃,现在就不同了,一枝独大,已经开始触犯他们的利益了。
    于是有一天,一群流浪汉把裹胁到一条小巷子里,什么都没说,对着他拳脚相加。
    “不要打,不要打,疼哩,求你们了,莫打了,哎呀………”哭喊着,被打的满地乱滚,他不住的求饶,鲜血和眼泪混成一块。那群人只是不理,打的越发凶狠,直到最后看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才悻悻而去,临走又把他的积蓄席卷一空。
    慢慢爬起来,到小水沟边用清水洗去脸上的血污,疼的眼泪刷刷的流。他没去报警,不想,也不敢。
    清洗完,他坐在街角,也不拉二胡,也没出声,失神的看着都市里的红男绿女走过,看人们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看人们咬着他没见过的汉堡,看情侣们亲昵的低声细语。
    没有人看他,都市的人群离他总是那么遥远。
    休息了一会,慢慢爬起来,准备回去。
    然后他突然看到了平娃子。
    是平娃子。
    已经改名叫树志的平娃子带着一个姑娘,骑着单车,衣着光鲜,两人神态亲密的骑了过来。连忙转头,怕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但终于又忍不住回头,他尝尽了世间白眼,欺侮凌辱,真的很希望能得到点温暖,一点点温暖,从他视如亲人的平娃子身上。
    平娃子看到他了,知道他一定看到他了。天空白云流动,幻化万端,如雄师,如绵羊。夕阳下有炊烟袅袅的升起,落日染红了满天的彩霞,
    的乐曲仿佛是圣洁的梵唱,从遥远的西天传来。
    从所未见的盛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鸟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在他的头顶盘旋成一块乌云。不知道这么多的鸟是怎么出现在都市的天空的,但远处还有更多的鸟飞过来。鸟声齐鸣,整齐划一,仿佛是配乐,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主音。乌云下面,聚精会神,面lou微笑,神态幽雅,那一刻,仿佛他就是整个世界,仿佛他就是菩提树下彻悟的佛祖。
    终于达到了大成,他从冰凉中,体会到了平淡;他从冷眼里,领悟到了世情,他的二胡突破了传统的悲音,他拉出了圣洁和大气。
    他得道了。
    ~~~~~~~~~~~~~~~~~~~~~~~~~~~~~~~~~~~。
    享年68岁,桃李满天下,却无一成大器。他的学生除了平娃子,没有一个考上大学,混的最好的,那个考上县城中学的学生,后来在省城的酒店——当保安!
    他只是小学文化,教不出大学生。
    死后两天才在小木屋里被人发现:他盘膝而坐,须发皆白,神态安详,左手微垂,右手提二胡,身后是他的全家福照片。
    村民把葬于村子后山。一个草就的浅坑,一块劣质石碑,雇一匠人刻“之墓”五字,不知是否有意,坟墓面南朝北,远远的对着山下的学校。
    由于无人扫墓,坟前很快就荒草凄凄,支离破败了。有邻村村民在上面杂七杂八的种了些扁豆,墓碑也渐渐模糊不清,“”三字,不复得见。
    【……树先生--《文字更新最快……】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