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

第54章


片刻之后,战恒乾面色铁青地进了内院,身后两名亲兵押着披头散发的青芫跟在后面,满脸嘲讽的冷笑。
  战恒乾见危流觞已醒,却根本没心思问候恭喜,第一句话便急躁道:“楼主,殿下可能出了事,就是和这侍女有关!我们在附近抓到她,但几番盘问,一路回来,她始终不肯吐露殿下在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事。”
  危流觞盯着青芫看了几眼,后者用锋利的眼神看着她,和从前模样大相径庭。危流觞无暇管这侍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只对战恒乾道:“我知道……我知道殿下在什么地方!战将军,请你清点人马,马上随我去找殿下。”
  
  不知道心中那奇异的感觉来自何方,只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让她能像着了魔似的坚定地只朝一个地方前行。越是接近,心中那吞噬一切的慌乱就越来越重,当危流觞远远地望见沧浪江边倾圮的水神庙时,忽然胸中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
  只是,随之而来的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片死寂般的绝望。
  他在那里。就在那残破的墙壁和雕像底下。就在乱石堆和灰尘下。就在那一块废墟下。然而高大的一座神庙彻底坍塌,千斤重的横梁重重倒在废墟上,若真是埋在那些石块下面,又有谁能侥幸不死?
  和梦中那永远止不住的泪水相反,此时的她,眼睛干涩,即便是风吹进了沙子,也没有眼泪可流。她下意识地飞快纵马,在废墟旁下了地,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堆乱石残瓦。
  全军鸦雀无声,就连战恒乾,也只能看着那毫无生命痕迹的地方说不出话。
  危流觞抿了抿唇,忽然发狂一般地蹲□子,用手去挖掘那些木块石块,短短一瞬众人都还反应不过来,粗糙的断面就割伤了她的手,血珠渗出,滴落在破碎的砖瓦上。
  解罗瞧见这场景也是一阵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死死地拉住了危流觞,吼 
 44、第四十四章 ... 
 
 
  道:“干什么用手挖!我帮你啊!”她迅速捏了个手诀投向眼前这一大片废墟,顷刻之间,断壁残垣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原本是水神庙的地方,在地上,现出了一个边缘黑灰一片的洞。
  危流觞毫不迟疑道:“我下去。”挣开解罗就要往那个洞跳下,战恒乾连忙高声制止:“楼主!你留在地上,我带人下去。”
  危流觞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你们都别下来,一个也不准,”随即看了身旁的解罗一眼,有些怨愤地盯着她,道:“你陪我下去。”
  解罗默然,半晌点了点头,看见危流觞不顾身上穿着的干净衣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她站在地上,心里闪过千百个场景,最终还是自嘲一笑,跟在危流觞后面下了那个黑漆漆的洞。
  就在这刹那之间,她已经看到自己这一世的终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夕阳的余晖已经洒满了整个沧浪江水面。紫红色的晚霞懒懒地铺展在晖光之中,倒映在水里,随着波光闪动,有种温柔而安逸的情调。
  半个天空都已经是深蓝色的了。今天的迷海郡没有雾,一切都在目光中清清楚楚,展现着最自然的风貌。而这片水域,除了风和水流动的声响,只偶尔有一声马的长嘶,只是为天地又添一分苍凉。
  战恒乾坐在马背上。他没有看身后那原本是水神庙的地方,也没有意思要下马去看看那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危流觞和解罗下去之后,这么久都没有再上来。他只是出神地盯着水面,而仿佛有着言语道不出的默契一般,他身边跟来的所有将士,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沉默地等待。一行人静静地望着缓缓流动的宽阔的江面,连时间都仿佛终止。
  而江的上游,却仿佛有渔人的歌,顺着江水一般漂了下来:
  “浩淼烟晖,
  阔江霞绯。
  白帆波面,
  鱼鸟浪飞。
  渔歌旋网,
  落波水催。
  收纲拢绳,
  鳞鱼虾堆。
  天秋高爽,
  风过雁归。
  斜阳江水,
  暮钟晚炊。
  潋滟舟返,
  船载笑眉。
  惯看江渚,
  唱晚江陂。
  人间美景,
  当数帆回。
  人间美景,
  当数帆回。”
  那声音忽高忽低,几个起落,唱唱又停停,终于彻底地不见,消失在了风里。
  
  夕阳的光终于连最后一丝也消失了。
  
  经历过那个场景的将士们,在后来的日子里谁也无法说清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总之似乎是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忘了个干净,只觉得那天的江景特别的美,那渔歌特别的好听。
  而危流觞在入夜时分,终于拖着昏迷不醒的陆 
 44、第四十四章 ... 
 
 
  苍蓝上了地面。她是孤身一人拖着陆苍蓝出来的,解罗没有和她一起。只不过在她把陆苍蓝交给战恒乾照顾之后,又下到洞里,最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朵罂粟花。
  当夜战恒乾便派人将那个洞封住,几个月后,在那片土地上,又重新盖起了一座水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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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危流觞坐在小椅子上,伏在床边,脑袋搁在被子和床单上睡得正香。房间里静悄悄的,地上映着光照进来窗格的影子,桌上油灯里只留了一点烧成灰的灯芯。
  一只手摸到她脸上,轻轻划过脸颊,然后收了回去。危流觞感觉到被骚扰,皱了皱眉,万分不情愿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懵懂地瞧着床上已经坐起来的人。
  下一刻,她完全清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很痛吗,身上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陆苍蓝醒过来时就已经稍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伤很多,大多是被砸伤,却几乎没什么被火药炸伤的痕迹。明明谢万福是在那么狭窄的洞窟里点燃了火药的引信,只在刹那之间他就被气流轰得晕死过去,虽然没有了之后的记忆,但以常理来说,他身上绝不应该只有这些小伤。如果不是有其他的原因,那就一定是奇迹了。
  陆苍蓝将这些疑惑藏在心底,只道:“还好,这些伤都不碍事。”
  危流觞松了口气,一瞬间,陆苍蓝似乎看到她眼里有恐惧消退的痕迹。但怎么会是恐惧?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想应该是看错了。
  危流觞眷恋地看着他,微笑道:“感谢老天让你还留在我身边。”
  陆苍蓝心里一惊。危流觞此刻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陌生,完全没有了从前那种天真无知的感觉,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她年纪,也不符合她性格的苍凉。不过下一刻,危流觞就跳了起来,倾身揽着他亲了一口,神采飞扬道:“好了,我们大家都没事就最好。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叫人做。”
  陆苍蓝看见她又恢复正常,顿时打消了之前的疑虑。想来她只是因为他受伤的事,有了心境上的变化,所以才和以前的她有所不同。陆苍蓝道:“先别急,去取把镜子来照照你自己。”
  危流觞不明所以,起身去拿了把铜镜,才对着自己照了一下,就惊恐地大叫:“我的天!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镜中,昔日美人眼睛肿的像核桃不说,眼睛一圈都是黑黑的,头发乱的像稻草散在脸颊旁,整副容颜都只有用憔悴来形容。
  陆苍蓝不由得笑了起来:“楼主这模样,走出去只怕要吓到人。”心下却一阵柔软,知道她一定是守在自己身旁,日夜不休地照料,才成了这副模样。于是问道:“距我离开那日,已过了几天?”
  危流觞扳起指头数了数,心不在焉地回答:“六七天了吧。”只对着镜子猛照,四处摸索着梳子。
  陆苍蓝心道难怪身上伤口不太痛了,原来已过了这么多天,又问道:“恒乾他找来了解罗?我见你面上藤蔓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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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消失了,是她帮你解的毒吗?”
  危流觞动作一顿,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镜子,也不转身看他,只笑道:“是啊!要不是战将军及时带着解罗回来,如今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她指着桌上一株罂粟花,道:“你看,这是解罗临走前送给我的花,是不是很美?”
  房间里光线昏暗,但那株罂粟花,却娇艳欲滴地绽放着,那颜色是其他花放在阳光下也比不上的。舒展的枝叶和盛妆的花朵,这株罂粟,的确是万里挑一的美丽惊人。陆苍蓝看了一眼,就不由得脱口赞道:“好花!”
  危流觞笑了笑,在光线昏暗的角落,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悲伤和怅然。
  陆苍蓝不经意看到,顿时再度一惊。这次他终于确定,毫不迟疑道:“觞儿,你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以前都是叫楼主,因为觉得那样既有调侃的意味,还有一种别样的亲密,就像危流觞也从不试图叫他的名字,从来都是叫殿下一样。但是这次,总觉得露出怅惘笑容的她,像风一样会转瞬消散,因此心惊之下,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最亲密的名字。
  危流觞也是一怔,随即恰到好处地露出有些喜悦而羞赧的神情,手指拽着裙侧依言走了过来。但陆苍蓝疑虑之下,只觉得那神情太过恰到好处,倒有三分不真实了。
  危流觞重新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仰着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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