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谋杀案

第5章


我们正在这条路上飞驰,没人知道我们何时何地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这事。”她摆了个很搞笑的姿势,续道:“一条通往无底深渊的黑暗之路,为什么一切看来都这样未知?我们两个都不清楚下一步的行动,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连H.M.都对整件事情所知甚少。为何乔治·莱姆斯登先生要来巴黎呢,又为何要如此迅速地来到奥尔良附近的小旅馆?嗯……莱姆斯登……谨慎地说,目前为止我能发现的,可能就是他是外交部的眼线。你了解他吗?”
实际上我非常了解他。以一个体育名人而言,他真是够显眼了,但那并非他的真正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和外交部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莱姆斯登是个很好的人,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他从来不会使用什么官方制裁,但却给祖国做出了真正的贡献。大使的典型形象就是刻板冷血,凡事漠不关心,而正是这些特点让其他国家感到压迫并对我们有所反感,但莱姆斯登从外表看,绝对跟“典型大使”靠不上边。他身材矮胖,行事作风像极了漫画里的上校。他爱女人,爱威士忌,爱一切运动。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能把一切搞定。倘若他接到了这个要把独角兽带去伦敦的任务,那这独角兽必定重要异常。
“在我看来,”我补充道,“若要搞明白政府到底要做什么的话,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莱姆斯登昨天到了马赛,那此前他又在哪里呢?”
“雅典。”
“雅典?在那里遇到了什么状况吗,”
她答道:“实际上很多状况。但据我所知,没什么和我们有关,也没什么和他本人有关。我们收到的唯一情报就是,他在雅典度假。”
我们放弃了这个话题,我要好好关注路况。正走着的这段路,堪称是我们从巴黎出发以来最糟糕者。路的右边是河流,对面是歪歪斜斜的村落房屋,我们穿梭其中,感受着闪电劈裂天空,暴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我们要是照这速度,按时到达简直就是做梦!”伊芙琳咆哮道,“难道你不能开快点啊?”
我已经尽力了。到达凡尔赛官之后,我们向左转弯,顺势沿一个地势极糟的拐角行进,提速到五十迈。我们似乎上了条还算不错的路,但它也未能幸免,被大水泡了。我需要保持高度紧张,以防溅起来的水花挡住视线,还要在每个转口仔细观察路况。车灯映照出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受到黑压压的天空衬托,更显荒凉萧瑟、没有尽头。路上没什么别的车辆,只有辆红色瓦藏【注:Voisin,法国老牌名车。】驶往同一方向,从我们身边飞驰而去,留下一段段车辙痕迹。这辆车引起了伊芙琳的怀疑,我们尾随而去,却在森林里跟丢了,或者说,是它就这样消失了。而后我们便顺着去往查垂斯方向的大路前行,而这条路在我看来却像是绕圈子。最糟的是,就要抵达查垂斯之际,这条路突然“没”了,我们像降落伞般“落”了下去,“掉”到一个入口前面,而入口两侧则是一面低矮的围墙。这时我确信我再度看到了那辆瓦藏,但我没空想那些事,我必须集中精力,想办法让我们的车从这狭窄的门口穿过去。眼下我们正处在一条下坡路上,若不小心行事,估计就会像棵葱般倒栽下去。我们再次“落”到一堆鹅卵石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中世纪的屋宇,灰色的屋顶旋转上升。几盏油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仿佛一块金色雕版。我们穿过堆积如山的鹅卵石,来到一个广场。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我仿佛看到一个开着门的小小酒馆,因而决定下车喝上一杯。
“我们离奥尔良还有二十英里的路呢,”伊芙琳说,她展开地图,想要找出点儿头绪,“更别说要找到那个小旅店了。看这儿,这里一定有条近路,我们去问问他们!”
小酒馆里十分温暖,几个玩着多米诺骨牌的人散发着闷臭味道,烟雾缭绕中看来就像蜡像一样。老板推给我们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朗姆酒,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在吧台上给我画出一条近路,其他人也都过来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都快把我弄糊涂了。老板还说到了洪水,以及什么不断上升的欧洲大陆板块。伊芙琳和我把饮料一饮而尽,从这古老的小镇离开,告别这里广阔的牧场和破碎的尖塔,继续我们的颠簸之旅。
我把车开了出来,伊芙琳说她从地图上找不到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不过这条路除了狭窄些,倒尚算平整。我们迅速穿过一片狭长林地,总算从这无尽的草场里冲了出来,我开始加速。
“啊,找到了!”伊芙琳说道,她在地图上都搜寻好几分钟了,“这条路是穿过莱维的,其实一开始我们就该走这条路。大概再过两公里,我们就会到达卢瓦尔河,奥尔良就在这条河旁边。这里有个桥的标志,我们能从那里直接过河,然后再走两公里,便会抵达目标旅店,完全不用在奥尔良绕圈子。注意那桥,地图上说这桥附近有个回水河汊子,以及一个古堡,这应该是个地标。”她一边向前看着,一边说道。我们行驶在腐木铺成的长长下坡路上面,两侧树林茂密,迎面而来的是地势险峻的排水沟。惯力使我们的车速越来越快,我不知道过阵子我还有没有勇气刹车。伊芙琳擦了擦里侧的车窗玻璃,结果只是徒劳,完全看不清外界情况:“如果那古堡挺大的话,那我们应该会看到它呀。啊,小心!”
一辆红车从前方的下坡路冲进眼帘,它的前灯在黑暗中闪动。这辆瓦藏停靠路旁,距我们不足三十英尺。说实话,当我看到它的光亮之前,我先看到了有人在那里拼命挥手,看起来就像个灯笼。我刹车,踩离合器,感受巨大的颠簸,使出浑身解数猛拉手刹。我们体会到了因走下坡路而强烈晃动的无助感,仿佛骤雨中一具挣扎的残骸,忽而飘左,忽而飘右,又像是正在滑雪的人。刹车最终起了作用,前轮猛然一停,车体因惯性抬高,又渐渐安然回到地面。后轮在路右侧稳稳落定。周围是让人窒息的静寂,只听到雨水敲击车顶之音,我们两辆车都没有选择行动。我转头看看伊芙琳,她面色苍白。车子熄火,没有了引擎的响动,四周仅存着我们急促的呼吸和愈发变大的雨声。
“请等一下!”听来似是警察口吻。
车窗外仿佛有个怪怪的身影,一只手正要打开车门。
03 开战奥尔良
我们刚刚行驶在法国的道路上,车停到路右侧,所以我这驾驶员靠近的是那只手正要开启的车门。若是先前,我肯定会把门打开看个究竟。但眼下风雨交加,道旁都是黑糊糊的林木,当那人走到路畔、靠近我们之际,我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面庞。
但我却觉得自己认得这个声音,哪怕有雨声夹杂其间,哪怕其法文发音不清。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用英语喊道,话音满是紧张,“到底……”
“英语呀,”那人用英语说道,话音听来有股说不出是放松还是紧张的感觉,但他加快了语速,“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英语无疑极好。我瞟了眼前方那辆红车——他完全能从左边超过去,没必要挤我的车子。
“我想问题应该是你是谁,为什么想要弄坏我的车!”
“我是谁,”那人冷笑道,“我是警察,前面的车里有两个特工。”他的语气如此平静,我几乎都要相信他的话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下车!我要看一下你的护照。”
“你今天晚上已经把我的护照拿走了,还不够啊!”
“我让你马上下车!”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一道手电筒的模糊光亮射了进来,他不断移动着手里的电筒,好让我们看清他另一只手里的枪。但他这做法却委实有些白痴,因为那枪在这光亮中看来就是个假货。倘若他扣动扳机,枪口只稍稍移动,那就的确是这么回事了。我们似乎正被完全没有威胁力的东西“威胁”着。而难以想象的是,那距我一臂之遥的家伙,就是弗莱明德。
我不是什么爱逞能的类型,但若有人用假枪像模像样指着我的胸膛,就算这人是弗莱明德,我也肯定不会被吓倒。我和大侦探H.M.经常拿一些惊险小说开涮,这些小说里总会有个手无寸铁、勇敢无畏、身强力壮的英雄去抢指着他的枪,而这在现实中,估计是连疯人院病人都不会去做的蠢事。我自然不会去当那种“英雄”。首先我们要搞清这拿枪的家伙到底怀着什么目的,所以我乖乖下车,走进雨中。伊芙琳则大叫一声,装成一个被激怒的旅客。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车里。
“你真行啊,小伙子,”伊芙琳说,“这恐怕是我在国外遇到的最糟糕的侵犯了,纵然是那些国民全都不友好的国家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我要把这些上报给英国大使馆!我和我的表哥本来是准备去奥尔良……”
“你也下车!”那人打断了伊芙琳,冷冰冰的语气让我觉得怪诞恶心,“站到他旁边去,别太近了,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你们都站到光亮中去,快点!”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你把手举起来!”
他话语中的轻蔑让我怒火中烧,但我还是把双手举了起来。大雨咆哮,像鞭子般抽打着路旁树木,硕大的雨点硬生生砸到我们脸上。他把手电打开,冲着我们的眼睛照来。这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使他双手里都有东西。我感觉他嘴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妨碍着他讲话,每说一句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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