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无法直接开口问,现在这个女孩终于愿意告诉他了。他一时有些激动。
安楠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
他打开信,看见母亲熟悉的字迹,不由心里有点悲恸,他一行行看下去。
“安楠:
我亲爱的孩子。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世上了。我知道我能活着的时间不长了。当你知道我离开时,一定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希望看见你们难过。
不久前,我回到小镇。听说你爸爸走了,我真的很难过。那时你已经不在小镇了,我一直在找你,却没有结果。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听来打听才知道,你是冬阳的孩子,我就明白这一切都是缘分。现在也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了。这些事情,在我心里已经压了很久。
年轻的时候我和你爸爸相爱,很相爱。我们曾想过要在一起一辈子。那颗泪之星,就是你爸爸当年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是那时候,我的母亲,也就是一辰的外婆觉得冬阳家境不好,所以她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不管不顾的要跟着你爸爸,后来因为这件事,一辰的外婆被气得生病住进了医院。
于是我渐渐妥协了,和你爸爸分开了。再后来我认识了茂森,生下了一辰。家庭也算和睦。茂森对我很好,我和他感情也很好。他和你父亲是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冬阳代表过去的话,那么茂森代表的就是现在了。
偶尔去小镇我也会听到你爸爸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他也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后来又听说你妈妈难产走了。这一切都是辗转的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我没有再见过他。
年轻时候的爱情是值得一辈珍藏的回忆。所以知道你是冬阳的女儿时,我情不自禁的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因为你是他的骨血啊。而他是我曾深爱过的人。
知道他走了的消息,我本来就不好的身体一下子差了很多。后来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很严重了。
亲爱的孩子,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深爱着你,在牵挂着你。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除了一辰和他爸爸,就是你了。
一辰他是个成熟的孩子,一直很懂事,而且还有他爸爸照顾他,所以我对他很放心。可是你呢,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觉得自己的心头像被剜了一块肉一样,难受疼痛。
如果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我希望你和一辰能像亲人一样彼此照顾、彼此相依为命。
我会嘱咐他找到你,然后照顾你。如果一辰能照顾你,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内心脆弱又要强的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照顾。我说过对爱你的人,敞开心扉就好。所以,亲爱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坚强,接受一辰的照顾,就当是我最后的愿望。
我多么,多么希望看到你们能幸福,一生平安。如果那样,即使我在天国,也会是微笑的。
亲爱的孩子,这便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保重。”
陆一辰合上信,久久的沉默。
原来母亲曾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而那个人正是他深爱女子的父亲。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事。
他内心此刻是无比的安宁和感动,被母亲,被命运,被爱情深深的感动。
安楠看着不说话的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会不会怪靳老师,曾深爱过除却他父亲之外的男人。他会不会在意。当初看到这封信,她的直觉就是老师一定不想让他看到这封信的,可是今天她是真的很想告诉他。很想和他分享同一个秘密。
他看着照片上母亲泛黄的微笑,忽而笑了。转身拥住那个胡思乱想不敢言语的人,眼里有泪。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这些只会让他更珍惜这份感情,更坚定的牵着她的手走下去。
安楠听着他略带鼻音的呢喃,紧紧回抱住他,就像拥抱一份不可逃脱的爱情,和宿命。
这宿命悄悄潜藏在暗处,她需要很久才会明白。
当她明白的那天,只会痛得撕心裂肺、粉身碎骨。
再见少年时
他们来到那曾经的小河旁,只是这儿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绿草如茵、河水清亮。这已经荒草丛生、不见当初的模样。
他们不由惋惜,她曾经在这儿留下多少回忆和往事。而他也曾经在这儿目睹了她的伤口和佯装坚强。世上的事变得真是快,很多东西回头再看的时候都已面目全非了。
天忽然下起雨的时候,他们正沿着小路慢慢游荡。
他开始拉着她往前奔跑,在雨里的他们多像两只欢快的小鹿。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曾经是一位像慈爱的妈妈一样的人带她在雨里跑向一个叫家的地方,而现在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牵着她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只要他牵着她的手,也许,她便是心甘情愿的追随着他的脚步。
两个人跑回宅子的时候,浑身湿透了。陆一辰找来干毛巾帮安楠擦身上的雨水,“赶紧擦一下,别感冒了。”他却对自己脸上淌着的雨水毫不在意。安楠在他面前,永远是一个被宠溺的孩子。
“你快去冲个热水澡,我给你做点姜汤。”他命令她,这么凉的雨她怎么能受得了呢。她乖乖的点头。
他换掉湿透的衣服,在厨房认真的做起了姜汤。他做的小心认真,从浴室出来的安楠看着他的身影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过头看见她正站在门前看着她,脸上是淡淡的笑。
只是这样的场景不仅让他恍惚。
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衬着她像栀子一样干净的脸,清凉的眸子灿若星辰,那件白色的大衬衫显得她那么娇小柔弱。
这多么像他十八岁那年门打开时,眼前忽然出现的那个女孩。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轻易闯入他的生命,不可更改。
他仍旧像当初的那个少年一样,当即愣在原地,心跳得频率一点点加快。
“恩,汤好了。”他转身去端过温热的汤,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异样。
她却还是轻易看见他的脸红,在她面前,他并不是一个善藏心事的人.
“趁热喝吧。”他用细长手指将汤端至她面前,“恩,好。”她小抿一口,丝丝甜意蔓延到心底。
喝完汤,她果真觉得浑身暖和许多,他总是这么周到细心的人。忽然想到什么,她取下脖子上的那颗泪珠,“这个就是老师说的那颗泪之星。“
他接过去,细细端详,“我以前见她带过,只是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印象里,那是母亲唯一钟爱的饰物。由此可见,那份感情之于母亲的重量。这条项链不仅承载他母亲的爱情,也见证着他们的幸福。
他起身绕到她身后,为她戴上,“以后还戴着它,很漂亮。”他低头看见那雪白的脖颈,心不由又慌了一下。于是他俯身轻轻一吻,然后拥住她。“你在这儿看会电视,我去收拾下床。”
听到耳边的这句呢喃,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暧昧。
没等到她说什么的时候,陆一辰已经走进了卧室。她,这才注意到他是在准备把两个卧室的床都收拾了。想到自己刚才的小敏感,她不由觉得自己好笑。
于是百无聊赖的摇着遥控器,翻了一个又一个无聊的电视台,却没有一个好看的。她不禁顿生困意。眼光不由的停在那个铺床单的男人身上,她仿佛感觉到一种家的温暖。
他总是让她觉得安心、踏实,她那颗曾经像贝壳一样的心,现在忽然揉进了沙子,渐渐长成了一粒珍珠。
陆一辰换上干净的床单,把两个房间都收拾干净。他们之间,虽然有过两次相拥而眠,可是他还是很小心的守着与她的距离,他怕自己不小心就会惊吓到那个敏感的女孩,就这样,隔着距离的恋爱,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客厅的电视还在发出杂乱的声音,那个看电视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或许是累了吧。
他看着这个很容易就陷入睡眠的女孩,嘴角浮着温暖的笑容。她也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变得这么毫无防备,就像一只贪睡的小猫。
他轻轻弯腰抱起她,动作轻的怕把她惊醒。怀里的身体是那么小,那么柔软,他心里的怜惜愈益明显。将她放在铺好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凝视着那张熟睡的容颜,轻拂过她散开的乱发。他笑笑的为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轻吻,关门出去。
――
深海里的鱼
一片黑暗,周围是死寂的安静。这样的场景压抑而令人恐惧,安楠小心翼翼的往前摸索着,身体忍不住因为害怕而颤抖。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忽然眼前毫无征兆的出现一片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过了好久才能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的陆一辰正温柔的对着她微笑。她忽然不再害怕,“一辰。”她这么叫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她是那么欣喜的跑向他,那么急切的想要握住他的手,以至于她在慌张中不小心跌倒。
她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可是之前那个微笑的人忽然已经变得神情痛苦,他痛苦的望着她,她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她越走近,他的神情就越痛苦。终于她看见他此时已是满身鲜血,浑身颤抖。她不由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她不敢再走近,看着几步之遥的人泣不成声。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擦干泪水,那个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人忽然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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