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三嫁

都城郊外，江北大营大军营帐内，灯火通明。差不多所有能赶来的保皇派都聚集在一起，无视更深露重，动也不动地静待久候的人到来。
    虽然比约定的时间迟了许久，但是向来骄纵的官员将军们并无不耐。气氛紧绷，不安在沉默中酝酿，他们都在等着此刻唯一能力挽狂澜的人。
    突然帐外一阵骚动，紧接着东方景浩领着一群人踏入大帐，对恭敬迎接的众人视若无睹。他英俊的脸庞，泄漏些许狂乱的情绪。黑发凌乱，黑眸充斥血丝。
    “王爷！”玄明快步上前，想回报目前的情况，却被他的脸色吓到。
    “莫言，将他带给王妃，小心看顾，不得有丝毫闪失。”东方景浩握紧拳头，身躯绷得死紧，丝毫在克制着什么。
    “王爷，属下带小公子去江南大营吧。我家小姐还等着……”李安皱起眉头，若是不能将小公子带回，真不知怎么跟小姐交代。
    玄明抬起头，睿智的黑眸子扫过东方景浩，看出主子的狂乱。再看到莫言怀中被裹得密密实实小人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回去告诉她，想见孩子让她自己过来。”他缓慢说道，狂乱的神色收拾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严酷和冷漠。
    李安大感意外，不明白为什么他转眼翻脸，可也知道此刻多说无益。
    “那属下告退！”丢下这一句，李安转身走了。
    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东方景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众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都不敢开口，空气越来越压抑。终于玄明大着胆子开口道：“王爷，庆王下午送来檄文，声称是王爷为小公子而顶撞了皇上，致使皇上突然驾崩，军中也有了类似谣言。王爷，太子又落入庆王手中，请王爷当机立断，久了恐怕于我们不利！”
    东方景浩眉心紧皱，目光深沉，他望着账外没有说话。
    玄明忐忑不安，不知该怎么办。
    许久后，东方景浩淡淡开口，“诸位有何良策？”
    庆王占了都城，却只有都城提督手下的兵马，听命于他的几路兵马还没赶到。江南、江北大营共有二十万大军，破城并不难。
    “王爷，庆王从德州调来的兵马，还有四天才能到。我们可以先出兵，攻下都城。”江北大营都统轩辕丘建议道。
    “万万不可，太后、皇后及后宫嫔妃都在庆王手中，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救出太子。太子登基，我们才能师出有名。”说话的却是太子的亲外公，都城不远的德州郡郡守慕容盛庸。他昨日收到皇帝的密令，赶来控制江北大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庆王居然抢先反了，还杀了皇帝。如今最怕的是平南王接平乱为名，实际是自己要称帝。
    “说得容易，那庆王的手下都是白吃饭的。”帐中一个大将抢白道：“依末将看，若要稳定军心，不如王爷登基。带着我们打回去。”
    东方景浩握紧拳头，瞪向说话的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大宁是皇上的大宁，皇上驾崩，自然由太子继位。再有这种胡言乱语的，军法处置！”
    轩辕丘皱眉，军中盼望平南王称帝的声音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开口劝道：
    “可如今太子被困大城中，受庆王挟持。眼看着他的援军就到，若不能速战速决，大宁恐怕将要陷入内乱。王爷还要三思。”
    玄明也道：“若是庆王辅太子登基，再假传圣旨，要王爷自尽，那时候就真是骑虎难下了。”
    东方景浩哑声道：“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笃定的声音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
    玄明心口一跳，有点不自然的开口：“王爷，您不会是将小公子留在了都城？！那刚刚，是，是太子！”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可思意地望着东方景浩。慕容盛庸突然奔出大帐，往王妃的帐篷而去。
    东方景浩望了望身边的亲信侍卫，此刻这些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们都是刚刚陪他杀出都城的兄弟，都城发生的事情，他们最清楚不过。
    东方景浩想张口说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中，哽得他胸闷眼黑。许久他才能发出声音，看向其中一人问道：“常佑，你们也觉得我心狠吗？”狠心地舍弃自己的儿子。
    常佑跪倒在地，“王爷，属下愿带人再入都城，就是拼了命也会抢出小公子。”
    其他侍卫也跪下，齐声道：“属下等誓死也要救出小公子。”
    他摇摇头，声音哽咽：“没有用的。庆王恐怕已经知道了，他捉到的是假太子，是我的梅子……”
    他接到梅子，还没出皇城，庆王就带人冲进了皇宫。他便回身去保护皇兄，却只看到皇兄倒在血泊之中。皇兄身中数箭，拉住他要将皇位传给他，只要他发誓会保护太子。太子是皇兄唯一的血脉，即使没有皇兄的嘱咐，他也会拼死保全。所以，他让他的梅子换上了太子的服饰，由几个太监护着，引开追兵。他则带着太子，趁机逃出皇城。很快就遇到前来接应的李安。李安并没见过梅子，所以一直都没怀疑什么。他们就这样，丢下梅子，出了都城。
    “王爷！您的大义，慕容盛庸敬佩。从今日起，听凭王爷调遣！”怀中抱着太子的慕容盛庸跌跌撞撞地冲了回来，激动的满面泪痕。
    不知人间事的太子，见到东方景浩，立刻伸出双手，叫道：“皇叔，抱抱，皇叔，抱抱！”
    东方景浩胸口一滞，梅子和太子不仅年龄相近，长的也很像。就连开怀傻笑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他的梅子，每次见到他，也是这般叫着要抱。
    他头一扭，不肯再看这个用自己儿子换回的太子，冷冷说道：“太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明日就在这大帐举行个继位仪式。等夺回都城，再行登基大典。”
    玄明失口叫道：“王爷三思啊。如果太子登基，那庆王恐怕会对小公子不利……”
    “出去！全都给我出去！”东方景浩何尝不知道，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暴怒地将案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侧过头看到太子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更是心如刀绞。他哄梅子换上太子的衣服时，梅子也是这个表情。当时他伸出手，捧着他胖胖的小脸保证过会回来接他。
    他心中像是有团火在烧，那团火是心痛，是愧疚。许久后，他渐渐平静下来，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去布置一下，简单举行一个继位仪式。其他的再议吧！”
    众人默默退出去，突然都统轩辕丘道：“江南大营哪里，要他们派人来觐见吗？”
    东方景浩身子一顿，喉间一热，鲜血便喷了出来。
    “王爷！”离他最近的侍卫急忙去扶他，东方景浩一掌打开。慢慢地说道：“常佑，你去见夫人。她想知道什么，你，你就讲给她听。”
    他神情木然，已经痛到没有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