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阳光守着你

54 给你的诗(上)


任她头一晚再怎么大义凛然地以着为革命牺牲的精神毫不害羞地光荣那啥,第二天一早在外面的吵闹声中醒来的季离夏还是被自己所处的状况吓了一跳。头下枕着一只手臂,腰上还搁着一只手臂,开了空调的房间里,本来并不热,她却在偷瞄一眼旁边人□□的胸膛后很没出息地觉得脸发烫,继而闭上了眼睛。
    应该是杨理辉他们回来了,在客厅里开着新闻,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季离夏再次掀开眼皮偷看旁边的人,还没醒,她暗暗松了口气,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早上八点,也太早了吧?再看一眼仍旧紧闭着双眼的沈修,她咬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整个身体往外挪。
    成功倒是成功了,可惜因为脚绊住了被子,一只脚刚下地,整个人就跟着扑通倒地。季离夏闷叫一声,身上所有的细胞仿佛都痛了起来,不由气恼地踢了踢床。
    “怎么了?”一直装睡的沈修终于忍不住闷笑出来,趴在床边愉快地看她的一脸狼狈。
    季离夏碍于现在自己的衣衫不整,又羞又气地伸手捂他的眼睛,连推带攘地让沈修背过身去,红着脸恶狠狠地说:“在我说好之前不准回头!”
    沈修连连点头,听到她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又侧耳听听屋外的动静,很诚恳地说:“你现在出去,理辉他们……”
    季离夏手一顿,对啊!她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洗漱,不被杨理辉他们调侃才怪!一下悲从心来,干脆又倒回床上,抢了沈修的被子裹得跟蚕蛹似的,只露了头脸和一只手出来,开始拨电话。
    被抢走被子的沈修很无奈地用手指戳她的背,没反应。
    又近一步靠过来下巴搁在她肩上看她拨号,还是没反应。
    再近一步把人连同被子抱进怀里,唔……终于得到了一记飞踹。
    “我打电话呢!一边儿去!”季离夏一脸严肃地说,不是唬人,是确实没有打闹的心情,怎么爸妈的电话又不通了?
    沈修看了二十年她的脸色,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闹,当下安静下来,拿了自己的手机帮打。
    幸好这一次只重拨了三五次就通了,得知昨晚有一次较大的余震时,季离夏满心愧疚地埋下头,她昨晚上睡得太死,震级又太弱,她没感觉到,自然也没有及时关心他们,于是又叮嘱他们要注意,每天打电话汇报才安心地挂断。
    一圈打电话打完,外面的太阳已经爬得很高,心情稍微放松了些许的季离夏指使沈修出去探听情况,一会儿他就打开门探个头进来说:“怎么办?理辉他们还在看电视呢……”
    离夏垮下脸面露愁容,眼角瞥到沈修已经在偷笑,怪叫着爬起来撞进他怀里捶打的结果就是被直接扛进了浴室。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活生物。
    一百平米的房子采光极好,几个门都大敞着,阳光通透,安稳静好。唯一关着的浴室内,季离夏嘟着嘴不满地踢了踢帮她试水温的沈修,大拇指指指玻璃门,女王一样地眯眼说:“出去……”
    沈修哭笑不得地答:“是……”
    某人以为这一把女王装得很成功,殊不知在沈修看来,她依然只是一只小白兔,让人忍不住谦让忍不住保护的小白兔。
    季离夏下午出现在405时,理所当然地被围攻了。她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关于家人朋友的安全问题,得知小麦家也联系上了,安全无虞,已经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总算彻底放松了。
    这场浩劫到底没有为难他们。
    沉重的话题结束后,王小麦兴许是得知家人无忧后,精神又回来了,离夏去阳台洗衣服时,她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上看下看,诡笑道:“你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啊……”离夏下意识回答,“知道爸妈他们没事,就放心了。”
    “是吗?”王小麦拖高声调,啧啧两声,靠在她肩上,用童声无邪地说:“那季离夏阿姨,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边说边戳住她后颈的某点皮肤,离夏疑惑地走到镜子前去看,非常淡定地说:“蚊子咬的。”心里却已经在暴走,为什么沈修今天没提醒她!太丢人了!
    王小麦天真地点头,“原来你家沈修是属第十三生肖——蚊子的啊……”季离夏微窘,一把推开她,哼哼着继续搓衣服。
    王小麦逗她逗得差不多了,痛心疾首地走近屋内,对其他两个看戏的人说:“怎么办,我们离夏阿姨现在也学会说谎了……”
    一串闷笑应声而起,季离夏继续淡定地搓衣服,默念着冷静冷静,晚上见到沈修时羞愤只剩下了愤全数发泄在他身上了。
    五月后半程,季离夏的生活只剩下了毕业事宜和看地震新闻,405的人常常人手一台电脑,对着屏幕边看新闻图片或视频各哭各的。到了五月底,局势终于差不多稳定后,季翔和熊诗璐才回了B市。
    六月初,系上急不可耐地为他们开了毕业典礼,在教学楼前拍毕业照时,一堆人被明媚的日光晃得睁不开眼。晚上几百号人包下了某自助餐厅吃散伙饭,405的位置正好靠着大厅的入口,不时看见年级上的谁谁奔到这边屏风后抱头痛哭,惹得她们也没了吃美食的心情。
    那天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只要碰上就胡乱地敬一通,沈修来接人时看到一个醉鬼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这位醉鬼还没醉到完全失去了神智,被沈修背走时拼命挣扎,对后面的室友说:“你们别走啊!我们说好去唱歌的!”
    方米菲哭笑不得,这人还以为是她们在往后退啊?叶晨笑得腹疼,捂着肚子说不出话,王小麦幸灾乐祸地朝她挥手,“你安心去吧……咱下次再唱歌。”
    谁都知道季离夏醉后太暴力,她们可不想再做那个倒霉蛋,这样的美差当然只有她们大驸马能胜任。
    沈修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一路上背上这坨肉对他又拍又踢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心里还是会念叨,以后可不能让她随便喝醉,他看见这醉态受点苦没关系,可不能让外人偷窥了去。
    再者,今天他还有一个保管让离夏醒酒的惊喜。
    果然……刚进门,季离夏眯着眼睛看清楚沙发上坐着的人后,就惊声尖叫着从沈修背上爬下来,冲过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回头晃着身子对沈修说:“我怎么醉成这样了,居然看见了幻景!”
    “谁是幻景?谁是幻景!”身后沙发上的人不满地站起来敲她的头,季离夏揉着头顶,微弱的痛感让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一把掐住那人的手臂,更加大声地尖叫出来,“叶小川!真是你啊!”
    “你轻点轻点……”叶小川呲牙咧嘴地掰她的手指,无奈激动的季离夏向来很暴力,他又不能太用力,只得无奈地看着后面的沈修说:“我说……你家这猫爪子也太厉害了,还是你来顺毛吧。”
    沈修气定神闲地抱臂作壁上观,“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叶小川低咒一声,低头开始哄人,“那个……离夏,你先放开我行不?”
    季离夏紧紧掐住他的手臂使劲摇头,叶小川有苦说不出,弯腰看她却被她满脸的眼泪吓得一愣,“怎么哭了?”
    沈修脸色一变,走过来很轻松地把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叶小川白他一眼,“现在就和你有关系了?”
    沈修拍着怀里嘤嘤哭泣的人,没给什么好脸色给罪魁祸首,虽然他明白离夏是因为突然看见许久未见的朋友,加上喝醉容易激动才哭。
    叶小川耸肩,伸手拍离夏的头,温柔叫道:“小乖乖……”
    沈修伸腿踢他,什么称呼呢!是他能叫的吗?!叶小川不以为然地继续说:“知道你见了哥哥高兴,可你要再哭,这屋子里就要发生血案了。”
    季离夏昏昏沉沉地埋在沈修怀里蹭眼泪,浑然不觉这两位已经用眼神和手脚完成了一次战争,今天兴许是离别氛围太浓,又喝了不少酒,加上最近泪腺太过发达,水龙头有些松动,一点小事就可以绝提。
    等她哭好,蒸发掉酒精醒转过来,她人已经被抱到沙发上安坐,沈修边帮她擦眼泪边嘲笑,惹她大惊大喜的人嬉皮笑脸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哼着歌一脸与我无关的闲适模样。
    离夏缓过气来开始盘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看你啊……怕你被沈修欺负。”叶小川没正形地答。
    沈修碍于距离太远,不能施展拳脚,只能用语言表达不满,“你是来看我被欺负吧?”
    “你什么意思?”季离夏扭头瞪沈修,她常欺负他吗?!
    “呃……不是说你。”
    叶小川拍手狂笑,离夏又一个冷眼扫过来,“你到底来干什么?”
    这次说了实话,“毕业了嘛,四处走走,正好先过来看看你们,我待的这两天呢,衣食住行就全交给你们了!”
    “毕业旅行?”季离夏一脸鄙视,“你还真是悠闲,你真签了那个工作啊?”
    “那个不挺好的吗?”叶小川自顾自地起身倒了杯水,“你就是不爽我不回B市吧?”
    “和我没关系……”季离夏赶紧撇清关系,很敏感地问:“你这下一站是要去哪儿呢?”
    叶小川端水杯的手顿住,神神秘秘地说:“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两天后,火车站外,季离夏掐着沈修的脖子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是去四川?!”
    沈修把自己的呼吸挽救回正常频率,态度良好地认罪,“他不让我说的……”
    “他去四川干什么?!”离夏分外郁闷,“他要是去招惹孟溪他就死定了!”
    “不会吧?”沈修语气也带了几分不确定,“他说是工作确定了,反正没事,想去那边做志愿者的,孟溪正巧在那边而已。”
    离夏哼哼两声,鬼才知道这两件事情谁是因谁是果,还是真的只是碰巧。
    虽是如此,离夏心中的担忧已经没有前两年那么大,孟溪会留在成都工作,又有了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量叶小川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澜。她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孟溪和小川还有发展的余地,但她也早该明白,既然在最纯粹最美好的年月里,他们都没能凑成一对儿,何况是已经有了诸多顾虑的现在。不能说叶小川一点也不喜欢孟溪,也不能说孟溪已经将多年的单恋干净地处理掉,只不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也来不及重新喜欢谁。
    惟有她和沈修,一路相知相伴,虽也有过不确定,也走过不少弯路,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已经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六月底,因为沈修要去B市的单位报到,离夏成了405最先离开的人,自然又是一场泣别,上了飞机沈修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忍不住叹气,他家小茶这样的人呢,大概就适合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身边的人走走停停没关系,只要她还在那里能让人一回头就看到估计她就满足了。
    才回到B市没几天,他们就充分认识到在父母眼皮下谈恋爱的困难性,沈修忙于入职的各种手续,季离夏被熊诗璐和舒敏拉着购物看房。每天回到家,离夏根本没有精力再上楼找沈修,倒是他殷勤地来和她聊天,不过碍于隔墙有耳,坐一会儿他就很自觉地回自己家进被窝和某人继续短信。
    七月初某个太阳微升的周末清晨,季离夏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从自己房间偷溜出来,在卫生间里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简单的洗漱,然后踮着脚背好包拉开家门往楼下冲。
    到了最后一段楼梯,微光中窥见沈修的鞋子和裤子,她一步一步跑下去,就一点一点地看清他整个轮廓,侧身对着她,扶着许久没用的自行车。
    离夏按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告诉自己一定是刚才偷溜出家门太紧张又跑了几楼太累了心脏才乱跳的。
    可是……记忆中的场景扑面而来。
    曾经的那个夏初,他也曾这样安静地伫立在晨曦中,噙着微笑等待她的到来。
    那时的他,在头天晚上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
    现在的他,在昨晚的短信里说:“我想你了,明天我们偷溜出去约会吧?”
    时间变了,天气变了,连措辞也变了。
    只有那心动啊,永远新鲜,永远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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