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琥珀

��一）
    那个暴戾的凌过是没有再来了，可漂亮的鲜花是每天必到，在同事们的艳羡声中，子今只得无奈收下。其实，说没有一点点感动那是骗人的，即使是再不喜欢花的女孩在收到鲜花时也会觉得幸福甜蜜。可是，只要一想到这多半又是冷杰替他出的主意，根本不是他的本意，她就只能理智地提醒自己，不要被这点小浪漫蒙蔽。
    说到冷杰，几次接触下来，她跟他倒成了无话不谈、相交匪浅的朋友。
    那天凌过再次在岚岛冲子今发火，拂袖而去之后，得知事情又搞砸了的冷杰不得不亲自出马，替他当说客。
    冷杰长得温文尔雅，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其实子今并不讨厌他，只要他不管她叫“嫂子”的话。
    “嫂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冷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嫂子。还有，请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我已经跟老汪打好招呼了。”
    汪经理也适时地过来插话：“子今，没关系的，你去休息一下吧，和冷爷聊聊。”
    看着汪经理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她无语。
    “好吧，我下班后会跟你谈。但是现在，请你不要影响我的工作，可以吗？”
    经过前两次凌过的大闹后，同事们已经将她列入异类对待，她可不想因为他们丢了得来不易的工作。
    “行，我等你。”
    他倒还算识相，并未再作纠缠。
    （二）
    下班后，打完电话通知家里，又再三叮嘱爸爸不要到车站等她后，才安心坐下来跟他谈。
    “好吧，谈什么？”她摆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嫂子……”
    还不待他说话，她截住了话头，“不准叫我嫂子，否则我不会再跟你谈下去。”
    只可惜，她完全低估了冷杰的固执程度，或者说她的威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完全无视她的警告，接着说：“嫂子，大哥在对待感情方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过。我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完全被你迷住，既然大哥认定了你，那你就是我们兄弟认定的嫂子！”
    “你们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他认定了我就得乖乖成为你们的嫂子？我告诉你，我讨厌凌过，我才不稀罕当你们的嫂子呢！”
    她并不完全知道凌过到底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所以也不会知道以往有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但是冷杰知道，所以他听到她的话，难免大吃一惊。
    “为……为什么？”
    “你是他的兄弟，难道从来不觉得他脾气很坏吗？动不动就发狂。还有，他自大无比，以为全世界都得听他的。我才不喜欢这样的自大狂，我喜欢的人要温柔体贴，两个人可以互相尊重，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嫂子，其实大哥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大哥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他没有家庭可以依靠，什么事都必须靠自己，你也知道这有多难，可是他凭着自己的打拼建立起了现在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中间会遇到多少困难，甚至有好几次险些送了命，这些都是造就他性格的原因。”
    “他从未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女孩，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情，他想跟你在一起，他想以他一贯的方式得到你，他并不知道爱人的心和他以往得到的那些东西不一样，因为他从未恋爱过。但是，他对你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兄弟从未见大哥这样烦恼过，这么多年，大哥一心扑在事业上，虽然身边从不缺女人，但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只有你，可以让他喜，让他悲，让他变成一个真实的人。嫂子，算我求你，你就体谅体谅大哥吧，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冷杰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她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能体会到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弟之情。
    原来，凌过也是孤儿，或许，她在被爸爸妈妈和哥哥精心呵护的时候，他正在为食物和同是流浪儿童的其他人打架，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非凡的成就，但相比起来，她还是要比他幸运很多倍，至少不用过凄惨至斯的童年。
    她不免唏嘘。
    冷杰见她沉思不语，出声提醒：“嫂子……”
    她理了理心绪，平静地对他说：“冷先生，凌先生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他现在的成就也很值得钦佩，可是，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嫂子，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大哥吗？”
    他的发问让她一怔，这，这个问题她的确还没有深入思考过。
    “凌先生是云枫集团的掌门人，可谓身名显赫，而我只是一介平民，不敢高攀，也没有能耐成为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这是她给冷杰的回答，也是给自己的理由。
    冷杰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抱歉，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否则我爸妈会担心的。”冷杰提出送她，被她直言拒绝了。
    与他们扯上干系的事，能免则免吧。她想。
    可惜，天总不遂人愿。
    （三）
    虽然她的脚步是在往正确的方向移动，可思绪却停留在凌过小时候失去父母的地方。
    “自幼父母双亡”，这几个字用在他俩身上都合适，只是于子今而言，那只是一句毫无感情*色*彩的陈述，于凌过，却是一切痛苦的根缘和代名词。就好比命运将他们同时推入了无尽的地狱深渊，然后再派出天使来救起子今，却不给凌过任何帮助，任由他自生自灭，要么自己从地狱深处爬出来，要么与魔鬼为伍，要么毁灭在地底深处……
    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她是何其幸运，在不幸的凌过面前，她突然为自己的幸运感到无比罪恶。
    她同情凌过的悲惨遭遇，感叹上苍不公，她沉湎于自己的情绪，直到被一阵推搡唤醒。清醒过来的子今，发现自己正被裹挟在人群里向公交车上挤去。
    奇怪，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怎么会这么挤？
    作为腾警官的妹妹，她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肯定是有小偷欲乘机下手！”她判断。
    果不其然，在她右侧有一个男子将手伸进了前面女孩的背包里。
    “小心，有小偷！”她果断大呼。
    在子今的大声提醒下，所有乘客都本能地检查自己的包，那名小偷只得将已经到手的钱包重新塞回了女孩的背包里。
    小偷恨恨地瞪着她，她则回了他一个挑衅的鬼脸，然后转身上车。
    咦，怎么走不动？
    “喂，前面的，你不要挡在门口啊！”
    那人还是挡在前面不动，他的大块头完全把娇小的她挡在了公交车司机的视线之外，司机见没有人再上车就一踩油门开走了，留下她在原地干瞪眼。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你不上车干嘛挡路呀，害得人家都没法上车。”
    她气得直哼哼。
    “明明是你自已没有公德心，我只不过抱怨两句，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那人看着她的眼神好可怕，她不过就说了他两句嘛，至于吗？好了，不跟你计较，大不了重新等下一班。她往站台上退去，可是，刚刚那个小偷竟然堵在她的后面。
    “不要说话，跟我们走！”
    他黑脸命令。
    “我为什么要听你……”
    话音未落，一个硬质的物体顶在了她的后腰上，或许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猜测。于是只得乖乖闭了嘴，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来到了车站旁边的小巷子里。
    “小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断哥俩的财路。刚才我都已经得手了，却被你弄没了，你说怎么办呀？”
    小偷一边猥琐地说，一边拿匕首在手上拍打。那果真是把匕首，也果真是明晃晃的，总之，看得她遍体生寒。
    “少TM废话，叫她拿钱出来！”
    刚才挡在门口的大个子男子吼道。
    “小妞，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到手的财物被你弄没了，你是不是该赔偿哥俩的损失呢？乖乖把钱包拿出来，还有手机。”
    “喂，你们偷人家东西还有理了，凭什么叫我赔呀！”
    这两人也太坏了，自己没偷到东西，竟然迁怒于她这个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
    “少TM废话，拿钱！”
    大个子又吼起来。
    “小妞，我这兄弟脾气暴躁，你最好乖乖把钱拿出来。我们只想求财，如果你不配合的话，那我们只能把你打晕了。”
    “你，你敢？我，我哥哥是警察！”
    “爷最恨的就是警察，爷今天就顺道尝尝警察的妹子滋味有什么不一样。”
    小偷一边说，竟然一边将手朝子今伸了过来。她拼命往后躲，就在小偷的手快接近她的脸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咔咔”的骨头脱臼声和凄厉的惨叫。
    “嫂子，你没事吧？”
    听到冷杰的声音，子今就像见到腾警官一样，立马朝他身边挪去，躲在他的身后。
    “你是谁？”
    “冷杰！”
    “冷，冷爷……”刚刚还很凶悍的大个子吓得声音都发了颤。
    “冷，冷爷，我们俩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小弟……”手被扭到脱臼的小偷强忍着痛苦战战兢兢地一个劲求饶。
    冷杰鄙夷地扫了两人一眼，冷若冰霜地说：“你们两个睁大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家嫂子，嫂子要是在这个地界掉了一根汗毛，你们该知道下场！”
    说完，又恭敬地对我说：“嫂子，我们走吧。”
    子今看着眼前这个如蓝田暖玉般温润的人，简直不敢想象前一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了如此强大的气场，短短两句就给小偷带来巨大威慑力与恐惧感的话，竟是出自他的口中。
    “嫂子，我们走吧！”冷杰再次提醒。
    子今跟在他身后懵懵地朝巷外走去，只听见身后颤抖的声音还在一个劲地说：“谢谢冷爷，谢谢冷爷，谢谢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