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琥珀

��一）
    原来，被吓坏的还不止腾子今自己。
    凌过在看到她新形象的刹那，犹如石化一般，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只余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不舍得放开。
    长久的目光检视，让她极不自在。
    “喂，你不要老这样盯着我！”
    “你好美！”他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温热的气息从耳廓掠过，刺激着体内某个地方强烈悸动，她一下就涨红了脸。
    “更美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
    她又羞又气，不再理他，自顾自急急地朝前走。可是，她忘了脚下蹬的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8厘米高跟鞋。刚跨出一步，就一个趔趄朝一边倒去，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落入了凌过有力的臂弯里。
    虽然并没有扭伤脚，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愿松开。他执起她的手放进掌心，另一只手则环过来很自然地揽了她的腰，然后就这样牵着她慢慢朝宴会厅走去。
    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一波一波袭来，漫过她的肌肤，让她觉得莫名的燥热，脸上又腾起两朵红云。她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拼命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她的异样。
    她曾试图将手从他手里抽回来，结果被他发觉，像是捉弄又像惩罚一样的握得更紧。最后，她只得放弃，任由他一直握着。
    因为余悸未消，也因为穿上这鞋走路的确很困难。所以她走得很慢，而没有什么耐性的凌过竟然也扶着她慢慢地走，并没有发脾气。
    直到在距离宴会厅几步之遥时，子今对这次上流社会的晚宴还是充满了好奇的，可是，当她真正跨进去时，她就开始后悔了，从答应冷杰开始后悔起。
    大门里是一片衣香鬓影，歌舞升平。男男女女衣着光鲜，举止高雅，既绅士，又淑女。当两人保持这种亲密姿势跨进侍者推开的大门时，所有的绅士淑女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将目光投射过来。
    起先是些社交名流依礼过来同凌过打招呼，嘴上说着客套的话，眼神却似不经意地从她脸上掠过，充满了好奇。
    之后众商界大佬也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说着或恭敬、或谄媚的话，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探寻。
    名媛闺秀们则聚在远处优雅地交谈，视线却时不时地扫过她的脸，看来她才是她们话题的焦点。
    透过她们蕴藏了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的目光，她终于知道凌过身边的这个位置是多么令人艳羡和难以企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二）
    从未接触，所以不会懂得此类场合应有的规矩。只能跟在凌过身后亦步亦趋，以免一不小心出了洋相，做出让他脸上无光的事情。
    他太耀眼，一路应酬，不得空闲。
    他与他们谈时事、谈生意，谈天说地，他睿智、妥贴，他无时无刻不张扬着自信与霸气。
    他侃侃而谈、机敏风趣。他的身上洋溢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让年纪大上他两轮的老前辈也甘于俯首听命。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凌过！
    这样的凌过值得她仰望、膜拜，却容不得她有非分之想，毕竟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差距。还好，我并没有爱上他。她想。只是，为何生出了莫名的惆怅？而这惆怅，是因为差距，还是因为她并不爱他？
    就在惆怅间，两个名媛来到了她身边。
    “他们男人聊的东西太无趣，腾小姐要不要到那边去和我们聊聊？”
    她轻扯他的衣摆，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去吧。”
    她本来是希望他拒绝的，她根本不想和那些豪门女眷待在一起，因为她和她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共同话题。
    现在凌过这样说，她再拒绝就显得很不识礼，只能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跟着她们去了女眷区。
    “腾小姐好厉害呀，把风流不羁的凌少都收服了。”
    子今一出现，就引来了名媛们的集体瞻仰。
    “是啊，谁不知道凌少的心就像泥鳅一样滑，没有女人抓得住，没想到腾小姐竟然做到了，腾小姐好好的手段啊！”
    “唉，这下子姐妹们不死心都不行咯”
    “话不能这么说，要走到最后一步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要我们姐妹死心，也要腾小姐能留得住凌少才行。”
    谁说出生名门就一定有教养的？听着这群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天之骄女们叽叽喳喳，子今觉得她们和菜市场里的老妪无异。
    “对了，腾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呢？是卫浴大王腾家吗？”
    她一愣神，还不知怎么回答，另一个甜腻的声音插了进来：“不是啦，卫浴大王家的千金还在英国圣安德鲁斯学院修艺术史哪，在英国时我们经常结伴SHOPPING，她比我晚一年入学，所以还没那么快回来。”
    “哦，这样啊。那我就想不出来还有哪个腾家了。”
    子今默默听着这些大小姐们对自己的品评，哭笑不得，突然恶从胆边生。
    “我是城东塑料腾家的。”
    “城东有大户吗？”
    “没听说过，我只听我爸说过，城东住的都是些贫民，拆迁户。”
    “塑料腾家？你们听过吗？”
    众人均表示没听过。
    子今强忍着笑意，面带无辜地说：“我爸爸退休前是城东塑料厂的职工。所以，当然是塑料腾家！”
    “……”
    众人瞠目结舌。
    然后她们互相交换眼色，似乎在说：“什么，我们刚刚居然跟一个平民聊了那么久”，那表情，就好像恶心得吞了一只苍蝇。
    她们之前对她的好奇和敌意，全部转化成了不屑。如果拿她们正在两军交战作比喻的话，之前名媛方对她充满了仇视，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打败她；而现在，她们却掉转马头，只丢给她一句话“你还不配与我们交手”。
    子今并不在意，她们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对她不屑是理所当然的。她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接受她们目光的凌*辱，礼貌性地微微欠身，独自走到一隅，顺手从吧台上取了一杯色彩鲜艳的饮料啜饮起来。
    是的，他所在的这个圈子，是一个与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世界。她没有能力融入，还好，她也不打算融入。
    不过，这里的饮料倒是蛮好喝的，她不禁又多喝了两口。
    （三）
    “少喝点，这酒后劲很足。”
    在她发怔的时候，凌过突然来到了她身边，温柔地提醒。
    “啊，这是酒吗？一点都不辣，真好喝。”
    还好这句话只有凌过一个人听到，否则又该遭到鄙视了。
    “会无聊吗？”
    他居然会关心她的感受，她受宠若惊，立马狂点头。
    “你不喜欢，以后不带你来就是了。”
    什么，什么？
    “哪还有以后，我打死也不会再答应冷杰这种请求了。”
    “这次为什么会答应？”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冷杰死缠烂打，他是我朋友嘛，朋友有难怎能见死不救，死就死吧。”
    “这么说你是因为冷杰才来的？还有，冷杰什么时候跟你成了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冷杰有礼貌、人又谦和，还热心肠，我和他成为朋友有什么奇怪的？”她反问。
    他铁青了脸，“我倒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多优点。”
    “当然啦，总之，他比你好多了！”
    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流立马起了变化。她觉得自己就像突然到了极地低压带。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原来凌少躲在这里陪美人聊天，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有人端着酒杯打趣，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并不答话，只是起身扶着她的肩一并朝人多处走去。
    “凌少还不曾携女眷出席过社交场合，此次竟破例，莫非好事将近？”
    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强烈的窥探欲，借着酒意提出了这个满场都关注的话题。
    此话一出，众人皆侧耳倾听，见他面上并无不悦，顿时一呼百应。
    “喜事定在几月？不知小弟我有没有荣幸喝上一杯喜酒？”
    听着这些话的腾子今早已双颊绯红，她拿眼神向凌过求助，希望他能阻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却但笑不语。
    “是啊，是啊，我们都静候佳音啊！凌少办喜事，那可是咱S市头一桩大事啊，即便凌少瞧不上小弟，小弟也要腆着脸去凑凑热闹的。”
    “这些年来得各位诸多照拂，我凌过大喜之日自当邀请诸位大驾光临。”
    短短两句话，却让在场的人如听到泽被九族的圣旨一般，欢欣雀跃。当然，那些名媛和腾子今除外。
    看来这人的沙文主义又犯了。她心想。好吧，你就尽管放话出去吧，反正我才不会和你的喜事扯上关系。凌过，我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吧！她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