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琥珀

腾妈妈最近可忙了，忙着赶制婴儿的小衣服，这两天更是指挥着爸爸买了棉花回来，准备给宝宝絮一床小被子。子今想帮忙，结果发现自己对这些手工劳作一窍不通，只得坐在一旁，看着妈妈忙碌。
    “妈，你休息一会吧！”
    “哪能休息？宝宝长得快，一件衣服顶多穿两三个月，我得加紧多做一些。”
    “离宝宝出生还早呐，再说，这些都可以买啊，我不要你这么辛苦！”
    “傻孩子，外面买的能和自己做的比吗？外面卖的那些即使再贵、再漂亮也没有你妈妈我自己做的穿着舒服。何况宝宝皮肤多嫩啊，让她穿那些含了化学成分的衣服我才不放心！”
    子今无语，只得上前替妈妈捶背揉肩，结果还被妈妈拒绝，“快去坐好休息！”
    子今鼻子一酸，她犯了那么多错，妈妈还对她这么好！这个家，真的是最温暖的港湾！
    爸爸买菜回来，一进门就大发感叹：“造孽啊，造孽啊！”
    “怎么了？”妈妈总算取下了老花镜，拿在手里，问道。
    “前边老张家，女儿不知道怎么就怀了孕，问她孩子是谁的，她打死也不说。这事闹到了居委会，结果居委会的一听，立马就动员人家去堕胎，说是未婚先孕，没有生育指标的。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劝，那女孩就是不愿意，哭得那个惨哟，哎，真是造孽！”
    “啪嗒”妈妈手里的老花镜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爸爸的话还未问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又担心的目光攸地转向子今。
    子今的脑袋里也是嗡的一声。
    未婚先孕，堕胎，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在她的头顶炸开。本来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因为她是那个人的骨肉，可那毕竟也是她的骨肉，加之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渐渐地她已经接受了她，甚至爱上了她，她满怀期待地迎接她的到来，幻想她用胖嘟嘟的胳膊抱住她，幻想她用软软的声音叫她“妈妈”，可是，她又要失去了吗？
    “我们的孙儿怎么办？”妈妈颤抖的声音传来，子今才意识到妈妈的手在发抖，想起医生交待不能让妈妈再受刺激的医嘱，子今大惊失色，连声安慰：“没事的，妈妈你放心，我不会让宝宝有事的！”
    爸爸也赶紧凑过来：“老伴儿，你先不要紧张，我打电话叫子青回来，他有办法的！”
    直到妈妈恢复平静，子今和爸爸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跟子青说的，反正还不到一刻钟，他就紧张兮兮、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听完事情的始末，他才开口：“我竟然忽略了这个现实问题，的确，如果没有生育指标，居委会的大妈是会成天上门劝说堕胎的，现在还好，等过两个月今今的肚子大起来，就瞒不住了。”
    “那要怎么办？你赶紧想想办法啊！”妈妈在旁边着急地催促。
    “我不会堕胎的！”子今坚决地表示。
    “今今，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肯定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只是，如果坚持生下来，宝宝会没有合法的身份，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享受合法的权利。”
    “那怎么行，我的孙儿凭什么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妈妈很不满。
    “如果想要给宝宝合法的身份，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
    三双眼睛盈满了期盼死死地盯住腾子青。
    “结婚！”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爸爸。“子青，你怎么想的？那臭小子把咱们今今害得这么惨，你还让今今和他结婚……”
    妈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朝他使了个眼色，爸爸半天才反应过来，迟钝地跟在妈妈身后往厨房回避。
    “今今，嫁给我！我会把宝宝当亲生骨肉一样对待的，我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也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娘俩儿受委屈，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哥……”子今恍惚了。
    腾子青打断她，“今天的事提醒了我，再过几个月你的肚子就大起来了，如果没有我作掩护，那个人迟早会知道孩子是他的。他会继续来纠缠你，你难道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他甚至会抢走孩子，即使我不会让他得逞，但对宝宝的影响也不好，你想，如果宝宝长大后知道自己有一个那样的父亲情何以堪？”
    “今今，相信我，我只想保护你！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
    子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她的脑袋里早已是一团乱麻。
    “老伴儿，你怎么了？”厨房传来了爸爸焦急的声音。
    两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妈妈滑坐在地上，浑身像痉挛一样地抖动。
    “妈，妈妈……”子今被吓坏了。
    子青顾不得其它，抱起妈妈就要送医院，妈妈却一把拉住了子今，极其缓慢用力地说：“宝宝，不要让他抢走宝宝，她是我们腾家的孙子！”
    妈妈生病本就因她而起，如果再害妈妈中风她就罪不可恕，一定会悔恨终身的。子今泪流满面，哽咽着回答：“妈妈，宝宝没事，他不会抢走宝宝的，我，我会和哥……子青结婚。”
    虽然是千盼万盼的答案，但当腾子青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傻傻地愣在原地。
    妈妈停止了颤抖，对腾爸爸说：“我累了，扶我回房睡一会儿。”
    腾爸爸从子青手里搀过她，两人刚跨出厨房，就各自展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让我们自私一回吧！”两人相视而笑。
    厨房里，腾子青激动地拥抱着子今，小心地避开她的腹部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喜悦欢欣，一时抑制不住又在她脸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子今不知所措在伏在他肩上，只觉某个地方正涌起一阵一阵的酸楚。
    子今坚持只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不办婚礼，不搞一切形式主义。可腾妈妈不干了，这又是嫁女儿又是娶媳妇的，她可重视得很，除了将祖传的龙凤镯子传下来，还给子今置办了诸如金银首饰这些民间嫁女儿的必备嫁妆。
    至于婚礼，两人一直僵持不下，最后不得不各让一步，定在妈妈做礼拜的教堂举行，由相熟的牧师主持，不邀请任何外人观礼。不过，妈妈还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他们必须去拍一套婚纱照，说是要放大了挂在卧室里才像婚房，还说等子今老了再把照片翻出来看，绝对会感激她今日的一番苦心。
    子今实在没有理由也不忍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子今站在更衣室外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一袭白纱的女子，恍若隔世。
    这是她第二次穿婚纱了，那件Vera Wang多么华丽精美，最后却沦落到在鲜血中饮泣……
    腾子青看着眼前美得像仙子一般的子今，心里被浓浓的幸福感胀满。他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揽了她的肩，附到她耳边由衷地赞叹：“今今，你好美！”
    子今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一柄利剑洞穿，泪水刷地一下流了出来，肆无忌惮。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调笑，“看哦，新娘子都感动得哭了。”
    感动么？你不懂，那只是深入骨髓的悲哀！
    重新补过妆后，两人被安排站在了布景板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各种亲密姿势，她已经觉得很为难了，可摄影师还在叫嚷——靠紧点，笑一笑，对了，再亲热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子今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飞升到半空，俯视着这伪装的深情款款，嘲笑着，讥讽着……
    子今完全麻木了，直到两人走出婚纱摄影店，站在熙来人往的大街上，她才清醒过来。
    “拍完了吗？”
    腾子青心里虽然有深深的失落，还是掩饰好情绪，故作轻松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的仙女总算回到人间了。”
    子今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却对上了另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她假装没看见，主动将手绕进腾子青的手臂，朝着他甜甜一笑：“我们回去吧。”
    他亦发现了她的异样，眼风貌似不经意地扫过，看到一双冒着火的眼睛，不由得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察觉他的紧张，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朵边轻声说：“我们早点回家吧，还要准备明天的婚礼。”
    她挽着子青的手，尽力使自己踏出的每一步看起来都自然得体，毫不在意他灼灼的目光在背后凿穿她的身体。
    室内烟雾弥漫，他是越来越离不了这东西了，心被掏空的巨痛只能靠香烟的短暂快感来麻痹。若不是干这行早知道利害，恐怕他连白面也要沾上。
    “你就这样放弃了？”
    冷杰别开脸，他实在不忍看清大哥那一脸的颓废。
    “不放弃怎么办？你不是也看清了嘛，要不然你怎么会通知腾子青接她走。”
    “我那是怕她有过激行为伤害自己，再说你们也需要分开一下，各自冷静，时间久了那些龌龊嫌隙自然就淡忘了。”
    “我和她之间，即使是时间也不能扭转！”
    “我只问你，你就真的舍得？”
    “别再问这些无用的问题。我早说过，舍得又怎样？舍不得又能怎样？”
    “抢亲！”冷杰有些激动，“舍不得就去抢亲！我都打听好了，明天上午10点，圣路易教堂。”
    “抢亲？”
    “是的，抢亲！不去就没机会了！”
    “抢亲？抢亲？”
    他喃喃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