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47章


我来魔宫已半月有余,虽已被馒头君允许在柳殿院内转一转,但外界的消息却无一人能告知于我,就连馒头君也未曾来过柳殿一次,每每都是叫萱儿传话,也不晓得他将我囚禁在此处到底是何用意!
  我轻笑一声合上书卷,萱儿欲过来扶我起身,被我谢绝。她看看我的腿,问:“姑娘的腿可是全好了?”
  我对她微微一笑,回道:“萱儿不必担心我,昨日你不是已亲眼看着纱布被拆了嘛,已全然无事了。不知萱儿爱听什么故事,夜里我讲与你听。”
  亏得那馒头君人性尚未泯灭干净,每日里皆会央药师来与我疗伤,且用得还都是些上乘的好药,才保护我这双腿脚没有留下一丝疤痕,这点我有些感激他。可是,他在我心里仍是厌恶更多一筹,理由自不必说,半月以来,我对他的所有耐心和希冀都已磨灭殆尽,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对他言听计从多久,才能令他心满意足的放了我,就是不放了我,只将香凝放走也好啊。
  “是谁这样狠心?怎么舍得伤把姑娘伤成这样?你恨她吗?”萱儿苦着脸问我,那样子怎么瞧也不像是个妖魔,倒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不过,这些时日我已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她总是在传达馒头君之意时就会变得很沉着很正经,之后就会是另外一副形容,我觉得,她生为一个妖魔,委实是可惜了。
  我耸了耸肩向殿内步去,边走边道:“曾经恨过,但现在不恨了,她的感受我或许可以理解一些些,呵呵,不说她了。”
  萱儿“唔”了一声,挽着我的胳膊问:“姑娘都有什么故事呢?”
  经她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一个很是适合她的故事,听了保准励志,我暗暗偷笑,道:“呃……萱儿,我讲一个蛇妖成仙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兴许你听了,就愿意跟我回天宫去修行了呢,何如?”
  如我所料,萱儿一如既往的撇撇嘴,我就不知她为何偏觉得当妖魔好,害得我这嘴都快为她磨破了,却也不见她有半分动摇,着实令人欷歔嗟叹呐。
  “萱儿。”
  我二人将将踏上殿前的步阶就听身后有人唤道,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不甚相熟的小妖,后面竟还领着四个小妖,且还抬着一顶花花绿绿极是浮华的大花轿。
  萱儿回身迎上前去拉过来人的一双手,亲密地问道:“咦?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呀?”
  那小妖应是与萱儿很熟,拉着她亦摇了摇,回道:“不能与你叙旧了萱儿,君上还等着我带人过去呢!下次得空我再来寻你。”
  “啊?”萱儿似是有些吃惊,但只是一瞬,她便反应过来转头与我道,“姑娘,君上差人来请你过去。”
  我心下不由愕然,可更多的却是欣喜,想来见了馒头君,总能多多少少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关于仙界的消息吧,就算他还是不肯放我回去,但哪怕只是得知天君早朝了也好啊!
  我疾步行至那小妖身侧,道:“走吧,现在就走。”
  萱儿见了我的反应怔了一怔,又同那小妖道:“我能同姑娘一起去吗?”
  “这……”小妖有些犹豫,少顷,竟是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吧,君上没特别交待不让你跟着,以君上的脾性来说,应该就是不妨事的。”
  萱儿眉开眼笑,遂将我引到花轿旁:“姑娘进去吧,你的腿脚昨日方好,叫他们抬着你走。”
  我没再多言只抬脚步入轿内,不得不说,这馒头君确是个心细的主,他居然还能想到这层。只可惜他是魔我是仙,我二人终究不是一道的,若不然,能得他这样一位仙友偶尔戏谑一番,倒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馒头君
  “鸾枕孤,凤衾余,愁心碎时窗外雨。漏断铜壶,香冷金炉,宝帐暗流苏。情不已心在天隅,魂欲离梦不华胥。西风征雁远,湘水锦鳞无,吁,谁寄断肠书……”
  轿子摇啊摇的摇了许久,这会儿不知是经过何处,外界竟渐行渐晰的传来一阵歌声,其声婉转细腻牵动人心,仔细听来,居然要比那仙界的仙子们所唱的还要受听上几分,看来魔界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奇妙境地呀。
  “姑娘,我们已到了,姑娘出来吧。”
  萱儿的声音在轿子外响起,我方才听得入神,不觉轿子何时竟已停止了摇晃。只是,现在轿子停放的这处声乐袅袅,难不成馒头君是让我来陪他赏风弄月的吗?
  萱儿掀开轿帘递给我一只手,我牵过她的手步出轿外,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我与萱儿身处在一条迂回的长廊之上,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建在湖泽上的水榭,但因相隔的尚有一段距离,且水榭之内又是灯红酒绿一片,故并不能分辨出到底哪个才是馒头君。
  “没想到魔宫里竟然还有这样好的景致,如此看来,倒一点也不比仙界逊色嘛。”遍观一周,我望着湖中央那位正抱着琵琶立在石舫船头高歌的妖女,不禁赞叹,“那女子唱的委实不错,甚得我心。”
  萱儿挽着我的手臂向水榭的方向走去,笑盈盈道:“那可不是,我们的君上是这世上最有眼光的君上呢!姑娘若是喜欢这里的话就不要走了,留下来让萱儿永远陪着你多好。”
  “啊!”想着要让我与这一群妖魔共处永世,我不由得抖了一抖,“呵呵,萱儿有这份心就行了,不过我走还是要走的,固然这里是不错,可这里却不适合我,呵呵,不适合我。”
  萱儿闻言将一双细眉拧作一处,溢出满脸的不情愿,问:“姑娘是不是在别处有欢喜的人了呀?是不是就是你刚到魔宫时,昏睡中唤的那个……那个落……对,落离。”
  “咳。”
  登时,我觉得我的下巴都要被她吓得脱臼了,连忙拨浪鼓似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萱儿。你……你这鬼丫头一天到晚都乱想些什么啊?赶快将那名字忘了,我想出去不过是因为还有要事需要我去做,并没有旁的缘由。”
  “是这样吗?”萱儿不怀好意地戳了戳我,“那姑娘脸红作甚?”
  我故作镇静地抬手摸了一把脸,可是没觉着发热啊,难道是她诓我?
  “哈,姑娘被我说中了,看把姑娘给心虚的,哈哈。”
  “你你你……萱儿你不学好!”
  “好了好了,姑娘莫急,萱儿逗你玩儿呢,我们马上要到了。”萱儿停下与我理了理披帛裙衫,轻声道,“姑娘,其实我们君上是个脾性极好的人,所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姑娘都要切记莫同他着急,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萱儿这样说,姑娘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心想哪里还敢有半分脾气,我出不出去现已是次要,主要的是香凝可还在馒头君的手中,思及这一层,纵是我有天大的火气也得自己给自己浇灭了不是?
  “嗯,谢谢萱儿,我已知道轻重了。”我深深喘了一口气,“我们,进去罢。”
  萱儿向我投以安慰一笑,旋即掀开了身前的纱帘,报道:“君上,九九姑娘已到。”
  顷刻,水榭之内传出一道与我想象中的沙哑、闷涩完全相悖的嗓音道:“请她进来。”这声音让我觉得很是幻灭与失望,因我一直认为既是魔君,那不就该是丑陋邪恶的极致化身吗?当然说话的声音也该包含在其内,可为何……为何他的声音却是这样?就是不难听,起码也不该让人觉得好听吧!
  馒头君的形象瞬间就在我脑海中碎成了渣渣。
  “姑娘,可以进去了。”
  萱儿似担心我害怕一般,先是拍了拍我的手,又将我扶住。不过,也幸得她扶住了我,不然当我走进水榭,在一堆酒池肉林中辨出了那唯一的男子就是馒头君时,我必定会被他那副与我想象中有着云泥之别的形容,震慑的摔在地上。但尽管眼下我这一跤并未能摔成,然则,他馒头君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仍是彻底毁的连渣渣都没了。那褒衣危冠,那修长诱人的身形,那一双把着酒盏洁白如玉的双手,天呐!这哪里还有一丝妖魔本该有的阴邪狠戾之气,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是……他为何戴着面具?难不成,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副形容对不起魔君的称号?
  萱儿将我引到馒头君下位的一条长几前,待我落座,她退身至我身后侧,问:“君上可有何事要吩咐萱儿的吗?”
  馒头君沉默不语,只兀自一面饮酒一面赏歌,过了好一会儿,倒是他身旁那位波涛汹涌妖里妖气的女子张口道:“萱儿近来越发没有眼力劲儿了,没看见君上正陶醉其中吗?你就先给她斟些酒罢。”
  萱儿“噢”了一声,既而上前执起长几上的翠玉酒壶,忽又迟疑了一下,看着我询问道:“姑娘是否能饮酒呢?”
  “遇花倾酒莫辞频,况今日又有君上亲身作陪,怎能有不喝的道理?”馒头君身旁的女子一脸坏笑,命道,“萱儿,斟满!”
  “姑娘,这……”
  “不妨的萱儿。”看着萱儿进退两难的模样让我甚觉气闷,那女子以为我们神仙便是不能喝酒的吗?以为我失手被掳,便什么都不行吗?我硬声道,“萱儿,斟满吧,姑娘我虽身无长物,但自小就是在酒池子里泡大的,今日纵是将这水榭里的酒全喝了,也无甚!你不需为我忧心。”
  闻言,女子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再不理我,转而捏起她面前长几上的一颗樱桃送到馒头君的面前,哄也似地娇声道:“君上,我喂你吃樱桃。”说话间,她还有意无意地挤了挤胸前的那两块横肉,看得我直想作呕。
  ·
  石舫上的歌女一曲又一曲,唱的皆是催人断肠的词句,然而,这些曲调虽是好听,可再这么无边无际的听下去,把人的心听都要碎了不说,这一夜可就也要这么过去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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