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67章


出事当日,你见她手中所托之物,便是九黎壶了。”
  “若不是那时你师兄及时赶回,又亲自动手杀了你,你合该知道被吸入九黎壶的后果,莫说你曾食龙心之肉,纵是佛祖他老人家在场,也断然救不了你!虽则你之后落得个元神碎裂,但总还是保住了一缕,是为庆幸。至此,你师兄也如愿的瞒天过海,起码笥婧和凤妍都以为你已死了。”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一夜之间轰动整个仙界,固然他成了天君,还没人敢当面笑骂,然背地里却是受尽诟病,就连你那善财师兄亦恨他入骨,直道他有负于你,枉了你万年来对他的心意,可谁又知道他的苦?”
  “他爱你至斯,虽从未后悔,但却也恨透了自己幼年时的一念之差将你害得这般。大爱大恨,他镇日醉卧紫竹林几近痴傻癫狂,若没有你师傅,他恐怕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彼时,唯一能支撑他的,便是你的一线生机,他不求你原谅他,甚至不求你能记得他,他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天长日久,善财在他醉后的一次探入他的记忆,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后在一次与尊者聊天时谈及此事,尊者方才得知那次笥婧拿走九黎壶的目的,心中惭愧不堪。”
  想是痛到极致便不会觉得痛了,抑或是麻木了,无肠可断了,我极平静地问颢玉道:“你宿进他的元神,他不知么?接下来呢?我想知道他是何时认出我的。”
  “呵呵。”颢玉轻笑点了点头,“实际上,你师傅的用意不难猜,她老人家给你封了仙气又换了相貌送出南海,所为的,不过是想叫你二人不再相见,饶是相见了,最好也别让他认出你。是以在让善财把你送到远清苑的那日,你师傅亦平生第一次扯了个谎,她对落离说,自己没能保住你,你已去了。”
  “从不打诳语的师傅说了这样的话,岂容他不信?接着,便就有了天宫连降数月的大雪,和他那一日较一日更加飘忽的身形。他数月常坐仙山之巅,久对天机神镜,无奈却连紫竹林都回不去了,是啊,又怎么可能回得去呢?他心中想见的那人,早已换成了另一副形容,连仙气都改变了,他怎能回去?!”
  真相大白(三)
  颢玉喟然长叹,续道:“直到那日你出现在仙山之巅,你想,你无法改变的神韵连香凝都一眼认出了,他又怎会不知?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甚至不惜当众罚了香凝,怕的就是你的身份再次暴露,招致祸患隐忧。然则,尽管是心知你掉入了别人设的圈套,他仍不顾一切的要接近你,但他又不能对你好,因为,他彼时已为自己设定好了结局,他望你爱他,却也怕你爱他,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他总是佯装玩世不恭,在临了又说出那一番话。这一切,都只是因怕你伤心啊!”
  “香凝多多少少应是知悉其中□的,为你二人之事心痛不已,故而百般劝说之下,落离终被她说通,遂二人成婚。一方面,为的是让笥婧和凤妍以为他已忘了你;再一方面,为的即是他可设法将你留在挽澜殿,而不被众人所怀疑。”
  “你道你私自改了请柬他不知么?你道你劝他叫笥婧前来赴宴所为何意,他不知么?还是,你道你肯随他回挽澜殿图的是什么,他不知?不是的!你的一举一动他俱看得清楚,所以给你一支假的佑思笛,所以任由你为所欲为,也好叫你明白,就是你当真拿了佑思笛也杀不了笥婧!”
  “最后,他寻到远清苑破了尊者的结界,又用天君的身份强制你留在挽澜殿百年,他心道他只需要百年,百年之后,他愿亲手为你了结一切。终究他是不能活在这世上的,他此时已深谙你二人命理相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知道,除非他死了,这种宿命才能消失。”
  我抬手捂住又胀又痛的双眼,悔不成声的接道:“可惜,我没能给他百年……”
  颢玉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这也不能怨你,你是被人误导了。”缓了一缓,他续道,“你师兄他也没想到反噬会来的这么快,不过,这千年来他遍览仙界群书,幸在找到了一个能暂时医治你的方法,之后他便去了北荒之地……”说着,颢玉一阵哽咽,“你食了他的心上肉,他本就与你心神想通,你受一份苦,他的心便也要揪上一揪。那日,也就是在他冒死取得玄冰之时,他忽感一阵莫名心痛,惊觉大抵是你出了意外,遂疾速赶回天宫,孰料,你人已不见!”
  “掳了你的那人,想是知道你们之间的这种联系的,故为了不被他察觉,那人便对你百般照料,兼之昶泽魔君建造的那魔宫本就是为防天机镜的,你也便就此杳无音讯。可是,当香凝重击你一掌,他感受着疼痛终于寻见魔宫之际,局面已不容挽回。”
  闻言,我苦笑出声:“花仙一族独有的特殊术法?!不想原竟是这样。”
  “嗯。”颢玉应了一声,一缕晨曦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不知不觉,月落星沉天已渐亮。
  “你自魔宫回来的反应,他实则已清晰你心中所想。”颢玉一边用手在天儿的眼前悬空搭出一个遮阴的小凉棚,一边问我,“竹儿,你可知守着烛九阴的为何是荷仙婆么?”见我摇头,颢玉凉凉地解释道,“那名字虽是他随口一说,可你想,‘荷’即为‘合’,与‘合’相对的……”
  “是‘离’!”我登时心乱如麻,不敢置信地问,“那仙婆是他变得?他知道我要取烛龙的血肉?”
  颢玉偏过脸去,不答反问:“不然,你以为他干嘛给你佑思笛护身?他又为何要用天机镜送你?”
  一瞬间,我被惊的说不出一个字,可是转念一想,他怎会知道我要做什么?莫不是他也知道那奇异的术法?
  颢玉似看出了我的疑问,开口道:“你先莫急,此事你待会儿自会明白。我最后问你,你可知你师兄他是如何死的?”
  “不知。”我实言道,因为,我一直觉得无论是雷劫也好,真神外泄也好,以落离的修为,怎么也不会致死,这也是百年来我心中最大的谜团。
  “竹儿。”颢玉轻唤我一声,却是良久没有下文,半晌,他方道,“我今日将此事全盘说于你,只是觉得这些事你该知道,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也向他保证,就算是为了他送出的这条性命,你听了之后也断断不能再做出什么傻事。毕竟,冤冤相报无尽头,他最终的意愿也是不希望有人再受伤,而这些天我也看得出,那人确有悔意。”
  话到此处,我心里已有个大概,只是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傻到这般,更不敢想象背后那人竟会……
  我阖眼颔首,然则,终于听到颢玉确认之后,我仍不免震惊心痛,因为他说:“你在魔界内知悉那术法,唤作降龙术,此术法因颇有些阴毒,故只得龙族之人所知。而那人正是利用了其中最为阴毒的一面,致你师兄他灰飞烟灭的。而这最阴毒的一面便是,用那御龙之术杀谁都好,唯独血亲杀不得,否则必被反噬,元神寂灭!”
  “所以那人当初幻出了个人偶,所以那人暗中与笥婧报了信,所以那人将你掳到魔界,他虽是兵行险著,但却巧成步步为营。竹儿,你明白了吗?”
  “哈。”我泠然一笑,道,“怎敢不明白?他如此这般煞费苦心,我若再不明白,岂不成了傻子!不过,他千算万算又怎么,他终究还不是把兄长你给算漏了,可见他并没多聪明!”
  话罢,我强撑着麻痹的腿从地上站起,最后问道:“落离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既知道会死人,为什么还要帮我?现在想来,那一夜他必也是清楚的罢,他这是何苦?”
  颢玉亦抱着天儿站起身来,道:“他心知你一心要为我报仇,况且,他一直也都觉得自己和笥婧确实有错,与其叫你再用别的方法,不如就此了结来得保险,左右你终归不是笥婧的对手,倘使再拖延下去,你暴露了身份不说,更有可能再出什么意外,反正他百年之后的计划也正是如此,索性也就这样了。不过……”颢玉说着看了眼怀中的天儿,“不过他若能看到现在这副光景,也定是会满足了。”
  我伸手摸了摸那仍在沉睡中的人儿的小脸,既而侧身急退一步,对着颢玉又是一记定身咒,看着他张大的双眼,我拍了下他的臂膀,安慰道:“又对兄长施术实在对不起了,你与天儿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真相大白(四)
  “怎的又站在这里发呆?过来与我搭把手。”
  “咳,腓腓,你说我们晌午吃什么好呢?”
  “一会儿到书房来,将前两天我抄与你的那篇经文背给我听。”
  “我道你最近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在忙些什么,原来,竟就是这些吗?!”
  “这乌七八糟的物事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才多大,竟不知这些东西看多了是会毁了修行的吗?”
  ……
  呆呆地站在挽澜殿的玉门之外,其内依旧如百年前一般飘出缕缕宜人的香气,晨光照的刚刚好,白云流动,仙鹤翱翔,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抬手叩门,多盼望里面住的那人,亦没有改变。
  报上了我的名讳,玉门在面前自行打开,我款步入内,回手又将其带上。
  “九九,你怎么来了?”
  另一头的青石路上现出一抹霁色身影,那人高大、挺拔、俊美……且还救过我不止一次,天儿管他叫伯父,百年来他更是对我们母子百般照料,甚至,曾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或许再过一些年,我大概可能就会慢慢转换心意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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