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画未最相思

第三十三章,画家小楼


园子的东边是一处别致秀丽的地方,七月夏盛,整个园子里面松柏葱翠欲滴,唯独这东边的园子妖冶一片。
    她知道这东边的院子是什么地方,那儿有一座大气不失雅致的三层木质小楼,那儿有连成海的桃花林,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灼灼其华。那儿有她十几年的回忆……画城城主府的最东边小院,埋葬了一个噩梦。
    而如今,即便见到的是斩月仿下的院子,可那心中的伤却是一分不少。
    “请您回去。”
    那守卫女子一脸的冷漠肃穆更甚之前,只见她双手抱剑,站在了扬意眼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姿。可扬意却没有去理会她,此刻她的心思早已经是飞到了那东边娇艳似血的地儿。六年,她已经六年不曾见过这座园子了……
    六年前,她怀着满腔的爱意嫁给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六年前,那栋小楼染尽了鲜血葬送在了宇文渊的手中……
    扬意不曾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那噩梦的地方。她试图避开那守卫,向着院子走去。可身子微动,却见那守卫瞬间守住了所有去路,拔剑相向,冷酷的音色中透着不异被发觉的一丝恐慌,“回去!”
    森冷的剑锋直抵咽喉,那瑟瑟得寒意逼得扬意瞬间反应过来。
    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些微茫然,扬意不着痕迹的掩去了眸中的那一丝诡异神色,只低低地应道:“好。”
    月以上中天,扬意独坐窗前静静地看着,屋里漆黑一片,唯有她的那一双眼眸闪着光亮,喜怒难辨,如枝头明月。
    她想要进那东边的院子,自从见到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念头就开始在她的心头盘旋;自从之前被那守卫半推半走的带回了房间,这个念头就像是泛滥的洪水猛兽一般,早已经在她心里不停地张狂嘶吼,早已经是不可控制。终于,她站起了身,轻轻地打开房门,趁着那守卫措手不及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指尖早已经捂热了的银针深深扎入了她太阳穴上方的穴位,直至银针顶端渐渐隐入发梢才松手。
    那银针是自她失去一身的内力之后,璇玑子为她备下的,以防不测。恐怕就是能占卜的他都没有想到目前这银针的用途,不是抹上毒药置人于死地,不是直接射入敌人大穴,而是如此轻易的钉入穴位,只为那一时半刻的麻醉。
    自始至终,那守卫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空余那一脸震惊。扬意轻轻地合起了她的双眼,让她保持着双手抱剑的姿势站在门口后,才轻道一句:“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转身,扬意向着东边跨了一大步,紧接是是第二步,第三步……
    夜已过半,园子中的灯笼早已经被熄灭了,只有东边是几抹橘黄光晕,称着周围黑漆漆一片,悄无人烟,恰似鬼屋。
    扬意手脚冰凉,身体早已经是不受控制。她慢慢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院门,整个人瞬间被笼罩在那一片阴影中。月光如霜,明明是夏日的天气,却让人仿佛是置身冬日,彻骨的寒凉遍及全身。扬意安静得站在院门前,纤长的素手几次欲推开院门,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瞬间又缩了回来。她自嘲一笑,世人皆言,近乡情却,果真不假。
    猛地吸了一口气,扬意推开了那扇门,往事便如潮水般呼啸而来,这座园子是当年她想爹爹讨来的,当时的她一眼就爱上了那漫天的烟霞,当时的她觉得这样的园子应该有一个配得上它的名字,可一住十几年,直至她跳下城墙时,依然是没有想到该是什么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她那早已成海的妖冶。
    扬意沿着那乱红铺地的小道一路走,一路陪伴着她的是那十几载的青葱年华。
    桃花,是这世间最为艳丽的花,亦是这世间最为寂寞的花。一如她心中早已经弥漫开的心酸。
    夜,静悄悄沉寂一片。院子里似乎是有人在打扫,除了那遍地的乱红,不再有其他。月亮挂在树梢,月光如轻纱般润泽,置身在这一片烂漫妖娆之中,扬意不但没有觉得任何美感,反而认为这犹如坟场般凄清。
    在这样的夜,这样的院中,扬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穿过那一条红粉小径,扬意推开了房间门。第一眼见着的,是一张几乎要淹没在岁月里的梳妆台,它安静得立在墙边,无声无息,似乎一个不注意别人就会忽略它的存在。梳妆台上被擦得一尘不染,扬意那清丽的容颜衬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倒映在雕花铜镜中,略显模糊,恍然间扬意似乎看到了画未一脸明媚的依坐在镜台前,嘴角含着娇俏的笑意,看着镜中慢慢地开始倒影出另一张清贵雅致的脸,看着他眼角泛上柔光,执起镜台上的桃木梳,温柔得一下下梳着画未那如瀑如檀的墨发。
    扬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阻住了眼中即将要弥漫开的酸涩,不过是浮华一场梦。舒扬意,你清醒清醒!上辈子的死,这辈子的伤,哪一件不是拜那个笑得温润雅致的男人所赐?她嘴角慢慢挑起了一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弧度,再睁开眼时,镜中之人是嘴角含笑的她。扬意伸手抚上了镜台上摆放着的那一件件珠钗步摇,神色似怀念,但却又让人看不透,说不清。突然手中那温润的触感让她顿时心头一震。
    那东西在明灭的烛光下依旧是散着淡淡的光辉,温润如水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扬意认得那东西,那是他曾笑言只传媳妇不传儿的家传之宝,那是她曾佩戴在嫁衣上,随着她一起跳下城墙的定情之物,那是见证了她那段可笑爱情的玉佩。乳白色的玉质上泛着丝丝艳丽如血的纹路。六年后再见,似乎那妖艳的纹路较之以前更为清晰,飘忽蜿蜒下,正如那泣血的凤凰一般,透着一种近乎惨烈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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