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为媒

“事实上我很怀疑一个人。”澈弦突然压低声音道，似乎担心被人听见。
“谁？”琦颜没来由地心里一缩，声音也压得极低。
“小翠。”
两个字几不可闻，却在琦颜耳中雷鸣一般炸开了，她猛地抬头死死看住澈弦，目光里写满了惊讶，嘴唇也不自觉地微微开启，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只是有点怀疑。”澈弦急急地重复了两遍，似乎带着些宽慰的意思。
“你为什么会怀疑她？”琦颜低声问道，心里有点乱。
“我知道姑娘跟她是好姐妹，我怀疑她姑娘会不高兴，可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他停顿了一下，察看琦颜反应，但是她低着头，脸隐在月光下表情有些模糊难辨，澈弦接着道，“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开始留意她了，我一直就很怀疑她，姑娘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她可能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吗？”
经澈弦这么一说，琦颜只觉背脊一凉。回想到最初跟小翠认识的时候，她就是个精灵古怪的丫头，问她家庭身世，她却不肯细说，直到后来才知道她是西凉苏氏遗孤，既然她本是西域人士怎么又跑到中原来了……想到这儿，琦颜浑身打了个激灵，西域……她突然忆起了那日遭遇劫杀的情形，那伙黑衣人说的语言，她完全听不懂，但是小翠在听了黑衣人的话以后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抵抗也没之前那么顽强，之后更是一直败退，只作招架而没有还手攻击的意思。
澈弦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轻叹了口气。
“你还知道什么，澈弦，你告诉我，告诉我！”她突然激愤起来，声音也顷刻间提高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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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边有内鬼？（2）
没错，说起来小翠身上的确疑点重重，当初在杜家的绿茗山庄相识，她是杜夫人分派的使唤丫头。据她自己说，也是才来绿茗山庄不久，对一切都不熟悉，还曾带着琦颜四处溜达。琦颜又想到那时候自己费尽心思想从绿茗山庄逃跑，夜探绿茗山庄的头两夜，因为害怕被小翠发现，她还特意悄悄摸摸到小翠房里查看，结果两次她都不见踪影，并没在房里睡觉，所以第三夜的时候她才想出个主意给小翠下了迷魂药。
如今想来，琦颜心里也产生了疑惑，小翠为什么偏偏会去了杜府做丫头呢？后来听慕容瑾提过，那时候都盛传金凤钗在杜泽益手中，难不成小翠混入绿茗山庄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盗取金钗？再结合当初小翠在绿茗山庄各处探寻的积极性，越发觉得可疑了。小翠明明就武艺高强，却装得弱不禁风，一经回忆，琦颜越发认定，那夜将自己捞上房顶的蒙面人就是她，难怪那时候琦颜就觉得救自己的人眼熟，而她之所以放下琦颜就走，定然是不想让琦颜给认出来。凭小翠的身手武功，岂是她下的那点儿迷药能迷晕的？如此说来小翠跟她一样也是在夜探绿茗山庄，只不过琦颜为的是跑路，小翠为的是什么，恐怕正是那支传说中被藏匿在杜泽益手中的钗了。这思路一贯通，琦颜冷汗也开始下来了，想想看，她丢失金凤钗就是在那一夜，只怕是小翠也偷听到了慕容瑾跟杜泽益的谈话，从而得知了她的身份，只怕，只怕金凤钗便是小翠盗走的！
琦颜额上冷汗津津，神色逐渐陷入苦楚，秀眉紧蹙，眼里泛起一层晶莹，一手紧紧攀住身后柳树树干，指甲死死抠着，简直深入树皮，直到指尖传来钻心的痛才撒手。这可能吗？她一直当小翠是好姐妹啊，小翠也几番为了护她以命相搏，怎么可能是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呢？！琦颜痛苦地摇了摇头，身子无力软瘫下来，整个人沿着树干缓缓滑倒，后背上的衣服被擦得嗤嗤作响，人就像是虚脱了一样，两眼呆呆地瞪视着前方。
看她脸色频换，澈弦便知她也开始动摇，开始怀疑了。叹了口气，也坐到地上，良久不语。
“澈弦，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琦颜眼珠子迟缓地动了动，嗓子有点暗哑。
“姑娘请看这个，”澈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琦颜，接过一看，发现是一枚芒状暗器，很眼熟，正是那日黑衣人偷袭所使用的东西，看到琦颜有些不解的神情，澈弦接着道，“姑娘还记不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回燕京时，从许府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袭击？那夜就有人对我使了暗器，跟现在姑娘手上拿的便是同样的暗器，若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琦颜惊诧地望着他，等他下文。
“也是在抵达瀛洲的那一天傍晚，那个来历不明的梁公子突然出现了，我一直很怀疑他的身份，那夜我跟姑娘说的话不知道姑娘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那时候说你怀疑路上偷袭我们的人是梁公子或者许大人派的。”
“是，那时候我不确定，他们两个都值得怀疑。”澈弦微一沉吟，“但是我现在觉得跟许世安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个梁烨却逃不脱干系。而且我怀疑小翠跟他是一路的。”
“小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澈弦，是不是你想多了？”琦颜直摇头。
“难道姑娘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姓梁的出现后小翠就有些反常吗？而且那夜我就是听到她房里有响动才被惊醒的，我还跟踪了她，可惜似乎被她发觉了，跟了一段路后就不见了踪影。试想她深更半夜的是出去干什么，肯定是跟什么人有秘密接头。跟丢了后我就回了客栈，本想在走廊上等她回来问个明白，不想姑娘也出来了。直到姑娘回房休息她也没回来，不知道姑娘还记不记得。”
没错，琦颜还记得，路过小翠房间时她无意看了一眼，小翠那时候确实没在屋内，只是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听澈弦一说方觉一直以来自己太大意了！她想起来小翠是西域人，梁公子也是西域人，若换做以前，她一定以为只是个意外的巧合，可经澈弦一提点，她便明白了，这事远非巧合那么简单，益发觉得澈弦的怀疑有理有据。
“还有，这次从后山回来时，我发现地上有羊的脚印。”
“羊的脚印？！”她没看到啊，或许是那日走的匆忙，没注意，澈弦果然细心。
“没错，是羊的脚印。那羊的脚印跟车辙基本一致，马车上有人捣鬼，洒了一路的盐水，那伙黑衣人便是在那头羊的带领下找到后山的。若是他们一直在后面紧紧跟踪，我肯定早就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一向待小翠如亲姊妹，她怎么可以这样？”琦颜心思完全乱了，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姑娘也不要太着急了，现在这一切都还只是怀疑，请姑娘一定要提防她，但是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我知道。”
静默了好一阵子，琦颜呆呆坐着，思绪纷乱。澈弦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始终没说出口。
“回去吧，不早了。”抬头看看那弯渐渐西沉的月，琦颜的心也如这弯弦月渐渐地沉下去，起身拍了拍衣服，转身迈步，澈弦也默默站起来跟随在后。
到了客栈草草洗了个澡琦颜就准备上床休息了，小翠还是像往常一样伺候她就寝，她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在看到小翠那一眼时，心里说不出的苦涩，自己如此信任的一个人，却最可能是出卖自己的那个人，这锥心的苦楚，没遭遇过背叛的人是不懂的。
“小姐……”
“嗯？”琦颜坐在床上扯了扯被子，头也没抬。
“明天就要回宫了，小姐害怕吗？”
没想到小翠会突然提这个问题，琦颜抬头看她，有些诧异。
“回宫了小姐就要去鞑靼了……”小翠站在床前，绞着自己的手指，不时咬着嘴唇。
“有什么好害怕的，回去了就可以见我母后和孩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琦颜轻描淡写回答，一面不动声色观察小翠表情。
“小姐……我……我有一个要求。”小翠嗫嚅着，又不自觉地绞着自己已经发白的手指。
“什么要求？”
小翠突然跪下来，情辞恳切：“请小姐去鞑靼的时候带上我。小姐待我如亲姊妹，我也视小姐为亲姊，小翠早在心中立下誓言，这辈子都不离开小姐半步。”
琦颜默默看着她，看不透她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她能瞒过自己三年，真不知道该怪自己眼拙，还是她演技太好，偏偏自己就瞧不出破绽。若她真拿自己当自家姐妹，又怎能盗取了金凤钗！还屡屡出卖自己！
动了动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意，颇有些苦涩：“起来吧，傻妹妹。到时候我去求皇上，如果能带你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快起来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你也早些回屋休息。”
待小翠走后，琦颜又左思右想了一番，心里很不是滋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半夜时分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琦颜看也不用看便知来的是谁，赶紧翻个身，脸朝里躺好，心，怦怦直跳，但是她知道银蝶簪不会有事了，即使小翠半夜来盗取簪子，也不会得手，因为她已经将簪子交给澈弦了。
小翠轻手轻脚进来，在她床前停住了，站了很久，琦颜没等来预想中的下一步动作，也许小翠心里正激烈地在挣扎。缩在被子里的琦颜此刻的心情也不比站在床前的小翠轻松，脑子里一根弦绷得死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就在琦颜简直绷不住的时候，小翠却不声不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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